说白了,惹他跟惹瘟神没差别,还是不一定瘟一次就过去了的那种,张举吃饱了撑的才敢惹,自是老老实实低下头去装聋作哑。
应诺领命去左都御史府的,是轩辕彻的贴身侍卫。
虽是庶出,但好歹是亲王子,不可能随行都没两个那么寒碜,只不过他独来独往惯了,平常很少带在身边,不得不讲究的情况下才会带着走,而那些随从又一直低调,倒是让许多人至今都不知道,其实他那六个随从是从西北带回来的,平时没事就在醉仙楼里长工装扮打打杂种种菜喂喂马之类的,需要时才换上统一服装跟在轩辕彻身后,如今轩辕彻升了郡王,按规矩出行得带着侍卫,他们也就顺理成章换上了侍卫的服装……
这大明国的西北非常广阔,高原,山地,盆地,平原,草原,以及荒漠,数得上的地理环境基本都有,有物产丰富亦有贫瘠荒凉,相当复杂,且与三个邻国相连,设有数十道关卡,十余要塞,千百年来都是战地,如今受大明国统治汉人文化熏陶,亦受邻国蛮族好战影响,这里的人朴实憨厚愿意讲理,但也不怕事不怕死不怕战蛮横起来雷打不动,尤其军队出身的,都是爬过死人堆的,受着军纪约束不会主动惹事但唯主命是从,不似太平地界上那些玩弄心计多过动手出身的先思而后行,他们凡事就压根不问不想,只一个简单的听命行事。
轩辕彻这些侍卫,就都是西北战地军队出身的,虽然年纪跟他差不多大,但都杀过人被杀过,个个身上背的大小伤和人命,数出来都能吓半死个活人,这种人,哪会去管左都御史郑大人什么人他妹什么人他祖宗干过什么丰功伟绩?简单粗暴直接就一个——
听轩辕彻的吩咐去请人,人家闭门不出直接敲锣打鼓扯嗓门!
于是,左都御史郑允同夫妇黑着脸,也到底还是来了……
郑允同劈头盖脸就是直接一句:“平郡王,你这样做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起先果真是不愿开门理这事,但最终被一阵敲锣打鼓逼了出来,而锣鼓既然敲响,嗓门自是也扯了的,大晚上四下寂静声音传得远,估计听到的人不会少哪里去,也难怪夫妇二人脸黑成那样。
“欺人太甚?”轩辕彻笑了:“谁欺谁?”
郑允同没有跟轩辕彻交手过,只听说这货瘟神不好惹,今日不得不杠上暗道果然如此,却也被他那理直气壮的反问气得无语,跟着就听到他笑着又道:“敢情我的人请郑大人来时没有客气敲门而直接砸门了?”
郑允同一窒,怒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让人大半夜的在人家家门口敲锣打鼓胡说八道!”
轩辕彻勾唇,笑深了三分:“哦,我只是吩咐说此事重大务必要将郑大人请来,如果郑大人闭门不见,用点手段也不碍,不想他们竟是敲锣打鼓着将您请来的吗?不过这跟砸门硬将您从屋里绑出来相比确实温柔许多了……”
“什……”
“郑大人莫怪,我这几个人呢,原本都是在西北跟我那几位舅舅打仗的,别看年纪都不大,但个个是粗人,动手砍人的能耐远远胜过动脑动嘴的本事,他们用这样的方法对他们而言已经是相当温柔的了……”
“什……”郑允同气得倒仰:“轩辕彻你……”
话没呛完,那几个侍卫就杀气腾腾的喝道:“平郡王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喝着的同时,个个手就摸上了佩刀佩剑,一副郑允同敢再指着轩辕彻大呼小叫,他们就一刀砍了他。
郑允同吓了一跳,郑夫人也赶紧去拉他指着轩辕彻的手,左右赔脸的道:“平郡王,老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停的给郑允同打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郑允同知道武夫横起来的凶狠劲不是一届文人三寸不烂之舌能说动的,还真不敢赌那些西北战地出身的侍卫不敢动手,心里害怕,也就顺着郑夫人一拉收了手,可如此一来又觉下不了台,不禁怒声喝骂想挣回点脸面:“这就是平郡王的待客之道吗?大半夜将我夫妇二人请来却椅子都不给一把茶都不上一杯,还纵容属下对我呼喝甚至预刀剑恐吓?下官再人微言轻,也好歹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堂堂朝廷二品官,在圣上跟前都能讨得几分薄面几分尊重,在你这里却受这般轻慢?”你难道比当今圣上还大?
轩辕彻听得都忍不住笑了:“郑大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客客气气的直接谈正事比较好,扯上繁文缛节规矩之类的,我想,你占不到什么便宜。”
郑允同一听这话,气得七窍冒烟,一把挥开苦苦低劝的郑夫人,怒道:“平郡王这是要以身份压人了?”
“奇怪,从一开始大呼小叫嚷嚷着什么二品朝廷命官的,不是郑大人您吗?”轩辕彻无辜的看向一旁装死的顺天府尹张举:“张大人,难道刚刚进门就劈头盖脸一阵质问礼也没给我行的,是哪家没看好跑出来的疯狗?”
张举左右不敢得罪,从开始就降低存在感一旁角落乖乖呆着,偏这平郡王那么不厚道,自己跟人家左都御史吵架,非扯他当见证……
张举欲哭无泪,支支吾吾半天没句全话,倒是轩辕彻这话那么一引,才让郑允同发现张举的存在,当即怔了一下,跟着脸就沉了下去,而心却慌了起来。轩辕彻那么把他逼来,事情肯定跟他女儿郑秀珠有关,可怎么就还把顺天府尹给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夫人也这才看到张举,也吓了个不清,又仔细一圈,才发现郑秀珠晕坐在一旁被两个苏静卉的丫鬟左右看着,而裴妈妈则跟两个丫鬟一起被婆子拧压在地上,不知被赏了多少巴掌,嘴早已血肉模糊肿得不像样,不仔细,都看不出是裴妈妈……
“老爷……”郑夫人心慌了,抖着手拽郑允同。
郑允同也看到了大致情况,也是脊背直凉,可又正跟轩辕彻僵着,实在不好开那么口问怎么回事,只好眼色示意郑夫人去问一旁始终不吭声的苏静卉。
郑夫人之前跟苏静卉也不那么愉快,这会儿也只好低下头来去给苏静卉行礼问安,而后低声问怎么回事。
苏静卉客气的将她扶起,正要简单扼要的把事情说一说,就听轩辕彻道:“你这好人还真是做起来就没完没了,你就不怕话从你嘴里出来,人家反咬说你添油加醋浑说八道?”
苏静卉失笑之余,又不禁感动。轩辕彻这番话语气确实不好,但分明是在袒护她,黑脸一整个他自己就全包了去,日后就算人家说起这事硬扯什么也赖不上她,最多是说他怎么怎么样,而不是说她苏静卉如何如何……
“张大人。”
轩辕彻转眸,直接看向被他一喊就吓得趔趄差点坐地的张举:“身为顺天府尹,您一早就来了全程在场,相信您的话比我和平郡王妃在郑大人和郑夫人跟前都更有说服力,就请您代劳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仔细的跟郑大人郑夫人说一说吧,免得,回头我和平郡王妃收到一大叠莫名其妙的弹劾,还得麻烦您去一一作证。”
张举顿时泪流满面,他今天哪是什么出门没看黄历趟了黑水,简直就是伸脚掉了火坑!
“平郡王……”张举哭丧这个脸:“这些事,下官来说不太好吧……”
听到这话,郑允同夫妇更不安起来,回想当初,前左都御史不就是栽在轩辕彻和苏静卉这对小夫妻手里的吗?都能栽一个,还能差了郑允同这一个?他们有贤妃跟圣上吹枕边风,人家还有太后拍桌帮骂呢,算起来,好像,貌似,真的,他们一开始来的时候态度就错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这下可怎么办?
想来想去,郑允同咬咬牙,决定低这个头了,却刚张嘴要说,轩辕彻已经开口:“有什么不好说的?该听的不该听的已经全听去了,还差个说出来?啊,还是你担心这两个丫鬟一个是苏老夫人院里出来,一个是苏夫人院里出来,回头闹得太难看不好跟苏大人交代?没事,那头我去说,我岳父大人通情达理,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张举一听,差点没晕过去,他站了这么大半天,却是这才知道那月牙和粉蕊竟是苏老夫人和苏叶氏给苏静卉的陪嫁丫鬟……
平郡王你故意的吧啊啊啊啊~
而听罢那番话,不但张举想晕,郑允同夫妇更想晕。这事怎么就还跟苏家牵扯上了?虽说苏渊跟苏静卉是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苏静卉有什么麻烦苏渊不可能坐视不管,可直接跟苏家扯上,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张大人,怎么了?说啊,还是……”轩辕彻转眸看向郑允同:“你在顾忌郑大人回头嗯哼~你?”
郑允同一听立马气得瞪眼:“平郡王这嗯哼是什么意思?难道郑某人还能公报私仇不成?”鼻孔用力哼了一声,转头对张举道:“既然平郡王都说该听的不该听的张大人都听了去,又何必在乎再从嘴里说出来?张大人放心,郑某人虽有时脾气确实不好,但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实情,郑某人绝对不跟你做任何计较。”
轩辕彻跟着就怂恿:“听到没张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再不说万一有个什么万一,你可是肠子都要悔青的啊,说吧说吧,我和平郡王妃一旁给你作证。”
——
半个时辰后,郑允同夫妇黑着个脸匆匆离开了,但没有带走郑秀珠和裴妈妈,并准备回家后就把那些事连同郑秀珠这个女儿忘个一干二净。
随后,张举也带着衙役和那位年轻的大夫一起离开,不但没绑任何一个人,还个个怀里揣着沉甸甸的赏银,不过这些赏银都是火山口出产的,烫得死人……
又稍晚一些,被当着郑允同夫妇面各打了十板子,屁股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月牙和粉蕊被连夜送回苏家。
又晚一些,始终不省人事的郑秀珠醒来,听丫鬟说完大概,整个人就处于了失魂状态,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也被打了十板子的裴妈妈……
次日,早起的婆子丫鬟们惊奇的发现,院子里的空气莫名的清新舒畅,让人各种干活有劲,扫个地都大侠过境一般霍霍生风,于是,苏静卉被吵醒了。
“你都还没走啊?”甚至没起床,证明真的还很早。
轩辕彻无语:“爷听着怎么就觉那么不对味儿呢?”有种淡淡的嫌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