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禄宇狠话一撂,便翘着腿坐进了下人不知从哪弄来的宽大太师椅中,明摆着一副没个交代就绝不罢休的模样。
闻讯而来看热闹的百姓快挤满巷子的时候,门咿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蓝婆子和两个小丫鬟。
蓝婆子站在门前阶梯都未下,但也礼貌性的冲秦禄宇福身颔首:“奴婢奉平郡王妃之命,特地来传达秦九爷一声,平郡王近日不在府中,男女有别,她一女眷实在不方便招待您,还请您等改日平郡王归来再来吃茶,倒是定盛情款待以示歉意。”
“我不进去也可以,只要把那胆大包天欺辱我家小兴的丫鬟交出来就行。”秦禄宇哼道,歪在太师椅颇不可一世的大爷样。
蓝婆子却是直接当没听到的微微颔首:“奴婢话已带到,告辞。”
说罢,当真就转身要回府中去。
秦禄宇倒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对自己,一怔之后察觉四下围观群众中有窃笑传出,顿时脸面挂不住,一拉黑脸就挥手示意带来的人去拦,并哼道:“没给个交代就想这么走了?”
话落,蓝婆子和那两个小丫鬟便被秦禄宇带来的人生生拦在了门口。
蓝婆子转回身来,不温不火的问:“这里是平郡王府,还望秦九爷自重。”
“自重?”
秦禄宇似听到多好笑的笑话一样,转瞬脸又阴沉下去:“欺辱我家夫人和小兴在先,还要我自重?自家妻儿被人如此羞辱我还抱着所谓的自重一声不响才不是男人!少罗嗦,赶紧把那胆大妄为的丫鬟交出来,并让你们家平郡王妃出来跟我回去跟我家夫人和小兴慎重道个歉,否则,莫怪九爷我不知客气二字怎么写!”
四周围观的百姓也就只知道陆巧芬母子被赶出门的难堪一幕,具体事情是如何并不清楚,听到秦禄宇这般理直气壮,不禁纷纷低声议论猜测起来,开始有了是不是平郡王妃仗着皇族身份欺辱人之类的言辞冒出……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平郡王夫妇是新来的,具体为人如何他们并不清楚,而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而已,一般人还是比较愿意接受自己看到的。
听到那些声音,秦禄宇不禁暗自得意起来,却见蓝婆子依旧不温不火,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的神色淡淡的道:“秦九爷,平郡王妃看在秦四将军和秦四将军夫人的面上,并不想把事闹大,还望您自重,莫要再胡搅蛮缠乱栽赃污蔑的混淆视听。”
“哈?”
秦禄宇嗤笑了声,沉脸道:“我家夫人体谅平郡王妃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好心好意带着儿女上门给她作伴,却落个大庭广众之下被呼喝赶出府,我家小兴还是被扒了裤子光着屁股的,这是你们平郡王府的待客之道?你们平郡王妃就是这么看着我爹娘的脸面的?”
“小兴少爷之所以没穿裤子,是因为他趁人不备忽然脱了平郡王两位小公子的裤子,却不慎被两位小公子尿了一身,平郡王妃见他湿得狼狈,便好心命丫鬟给他更换衣裤,却不想小兴少爷却要脱了裤子尿回两位小公子……”
蓝婆子添油加醋不脸红,却是气得秦禄宇暴跳:“胡说八道!分明是平郡王妃下令……”
“两位小公子再小,也是平郡王亲子,恭亲王亲孙,当今皇上亲侄孙,正儿八经皇家血脉,小兴少爷年少无知趁人不备扒了两位小公子的裤子就算了,毕竟是在府里,平郡王妃也未曾与之计较,可小兴少爷却非要尿回去就实在让平郡王妃难以容忍了,且不说没有哪家父母能眼睁睁看着别家孩子蛮横硬要往自己骨肉上撒尿,就说两位小公子的身份,也不是小兴少爷能如此胡闹的对象!”
蓝婆子提高声加快语速,生生打断秦禄宇的话,脸也板了起来:“本来,事至如此也只是小兴少爷年少之过,算来算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丫鬟拦下也就过去了,却哪知小兴少爷无知也就算了,九少夫人也那般蛮横,听闻小兴少爷嚷嚷着要打死两位小公子也不劝劝,还抬手就往府中丫鬟脸上扇……”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事情分明不是这样的!”秦禄宇气得跳起来,怒指蓝婆子:“你个贱人,休要胡说八道混淆视听!”
“奴婢当时在场亲眼所见实话实说,但秦九爷当时却是并不在场吧,到底谁胡说八道混淆视听,还望秦九爷明察!”蓝婆子面无表情冷冷道。
“你……”
秦禄宇气得三两步就要冲上去,就见门后又走出一人,赫然是脸颊红肿得还很厉害的翠竹,顿时被定在了那里。
“秦九爷非要证据,大可请九少夫人来验一验奴婢脸上的伤是否出自她手,还有,平郡王妃还让奴婢顺便提一下……”翠竹淡淡说罢,亮出一块白玉令牌:“奴婢乃先太后亲点女官,享带刀入宫特权。”
围观众人一听,纷纷哗然。这女官究竟是什么级别,等同外边多大的官儿他们确实不清楚,但他们好歹还是清楚皇宫里住的都是贵人,能带刀入皇宫的女官,听着就很牛叉……
秦家在西北能称霸,不是秦家官爵多高,而是山高皇帝远兵权在握,再加上这霸也霸的是暗的,不明着见光的,倘若有官爵高过他们的存在,他们表面上也还是要客客气气,尤其轩辕彻这种冠着皇姓的皇族人,甚至翠竹那种特殊背景的哪怕是下人,不然,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扣个逆反罪名!
家中长辈三申五令,秦禄宇就算脑子蠢也不至于记不住,听那蓝婆子大庭广众之下添油加醋的话已经心颤,再见翠竹那令牌和自曝的身份,更是忌惮,可……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被几个婆娘吓走了未免太没面子,再加上,黑锅已经扣来,他要是没个交代就直接离开的话,岂不让人觉得是他心虚?也就是,那些不管是有的没的,都“确实是有”,而那些有的没的一凑合,就是可大可小的罪!
眸一眯,寒光乍现,秦禄宇心一横打死不认,三两步就飞掠至翠竹面前,伸手就要夺走那白玉令牌:“一派胡言,还有你这所谓的女官,令牌待爷仔细看看是真是假再做定论!”
令牌一旦到他手,就算不毁随便换一块差不多的白玉,罪名也能暂时立马落向翠竹了,反正四下围观的百姓远远的也看不清楚,倒是如此一来,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直接弄死翠竹,日后就算证实翠竹确实是女官,却也最多是说失误,谁还能为个丫鬟奈何他一堂堂秦家九少?
可惜……
他会这般算,人家却不肯这么让他算!
翠竹早有准备的一步往后退,蓝婆子也迅速横身直接挡住她,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秦禄宇:“秦九爷,还请自重!这是最后的警告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缩缩闪闪说没鬼骗谁呢!”秦禄宇冷哼一声,直接抬手拨开蓝婆子便再往翠竹抓去:“我倒要看看,你这所谓有带刀特权的女官是真是假!”
“秦九爷非要如此,奴婢只好得罪了!”被拨开的蓝婆子高声一喝,就反手往秦禄宇后领抓去。
秦禄宇看来,蓝婆子不过就是个婆子,就算懂点拳脚也顶多是三脚猫,自是不放在眼里,冷哼一身就回了一手准备拨开,不想竟拨了个空,跟着就后领一紧,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劲拽后扔了出去……
踉跄好几步还是有人扶着才勉强站稳,秦禄宇面色顿时又红又黑,勃然大怒,哪里听得见人群中传来的那声“住手”,大喝一声就冲上前去跟蓝婆子打了起来,只不过,并未多久,人群里就飞出几个人来,直接拉扯开了他。
“你们……”
秦禄宇挣不脱扣住他的几个魁梧汉子,怒声就骂,却是没骂完便听到一声和:“老九,胡闹也要分分场合!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顺声看去,就见围观的人群中让出一架朴实的马车来,马车上马夫旁站着个面色苍白清瘦得弱不经风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三四的模样,正是秦家七少秦俊贤。
“我家九弟鲁莽冲撞了诸位,我替他向诸位道歉。”秦俊贤抱拳,众目睽睽之下就深深给蓝婆子等人深鞠道歉。
蓝婆子面色略缓,带头福身还礼,没说话。
这时候,秦家七少夫人刘慧芳才从马车里出来,与秦俊贤相视一眼微微点头,便下了马车往蓝婆子等人来:“不管如何,当下九弟所为确实是错了,我想求见平郡王妃当面道歉并将误会解释清楚,劳烦诸位通报一声。”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仔细起来却是很有学问,蓝婆子不禁多看了这位秦七少夫人两眼,点点头:“七少夫人稍等。”
说罢,就转头吩咐之前跟出来的小丫鬟去通报,可那小丫鬟才转身还没进门,水仙就面无表情的带着几个平郡王府的侍卫出来了。
看到刘慧芳,水仙略微惊讶了瞬,便微微颔首礼貌性的行了一礼,而后看向秦禄宇,淡淡道:“奴婢代平郡王妃传话,既然秦九爷不看情分脸面非要把事闹大,还公然在平郡王府门前对平郡王府的人大打出手,那她也就只能摊开来公事公办了。”
说罢,转眸看向那几个跟出来的侍卫:“平郡王妃有令,请知府大人。”
那刘慧芳一听,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因为这平郡城的知府正是她父亲,也换言之,秦禄宇两口子已经彻底惹毛了苏静卉,她不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善了,谁要帮忙谁就跟着遭殃!
拧眉,刘慧芳扭头看向秦俊贤,却见秦俊贤幽幽一叹便顺着侍卫搀扶下了马车往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