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是她不能真指责自己的主子,所以只是沉默。
长宁道:“好了,就这样吧。”
她从水里站起了身来,走出了浴池,站在地上铺着的巾帕上,然后从衣架上取过巾帕开始自己擦拭身体,她当然已经就着烛火看到自己身上的青青紫紫了,她皮肤白,很容易就被揉出痕迹来,但她自己倒不觉得痛。
如意赶紧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巾帕为她擦拭,看公主一直面无表情,就请罪道:“奴婢多嘴了。”
长宁轻叹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做这事,我并不后悔。”
她在如意的伺候下穿上了里衣,虽然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她也穿上了交领襦裙,尽量将颈子遮掩起来。
长宁目光温柔地看着如意,如意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为何?若是让萧贼知道您不再是处子,他定然会震怒,殿下这是将自己置于险地。”
长宁赤着脚站在那里,她已经长得高挑挺拔了,如意半跪着为她系上腰带,仰头看她,只见公主神色里并无慌乱。
长宁说:“慕昭乃是皇甫元的幺子,他还在大周之时,皇甫元便让人多次去找过他,想要他认祖归宗,由此可见,皇甫元非常在意他。”
这是如意第一次听到这事,她今日很吃惊慕昭会穿着北齐的禁军校尉军服突然出现在公主的屋子里,还让她不要声张,让她去叫公主来相见,她还以为慕昭是扮成北齐的禁军校尉偷偷进来的,没想到事情真相有可能是慕昭回了皇甫家,他做了禁军的校尉。
如意也是此时才突然想到,在数月之前,公主让人去打听皇甫家的事情,甚至特意点名要查皇甫家新接回家的外室庶子的消息。
如意想,公主定然是那时候便知道慕昭回皇甫家了,也一定想到慕昭有可能会来见她。
长宁如此信任如意,不仅仅是因为她非常忠心,还有一点便是如意是一个一点就通透的聪明人。
像是玉娘,她也忠心耿耿,但是有时候却有些愚笨,能做贴身伺候之人,但不能做心腹。
而随着长宁的秋娘,也很忠心,但她却喜欢以长辈的口吻教导长宁,很多不符合公主规范的事,长宁不会让秋娘知道。
如意已经从长宁的潜台词里猜想公主这般做,是想将慕昭拉下水,他玷污了萧祐的皇后,他不得不为了公主谋事了。
再想到公主一直让人打探的北齐官场的事,得知皇甫家其实已经被萧祐忌惮和不喜了,公主是想要慕昭影响皇甫元,让皇甫家反萧祐吗。
长宁说了那一句话,便没有再说了,而如意也不再问。
她毕竟是个女子,即使猜到这些,也只为公主感到难过。
她知道公主是真的很爱慕昭,但她却不得不利用他。
长宁穿好了衣裳,便回到卧室里去,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梳着头发,如意则开始为她收拾床铺。
如意作为长宁的贴身宫女,按照大周的宫规,宫女是不会被放出结婚的,如意跟着长宁来了北齐,她便也算是萧祐的女人了,但萧祐自不会看上她,而她也不会对萧祐有任何想法。
除了在长宁出嫁之前,她也去受嬷嬷们教导过房中术之外,对于这床上之事,她是没有任何经验的,不过因在宫中长大,又是极聪明之人,她所知所见便也不少,所以此时为长宁收拾床铺倒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还是为长宁公主做事,很多时候无所不用其极感到悲伤。
她将床上收拾妥当了,便对长宁说:“公主,奴婢去将这褥子和被面烧掉吧。”
没想到长宁却说:“不必了。收起来吧。”
如意很惊讶:“若是萧贼知道……”
长宁很冷静地说:“他不会知道。”
如意还是有些担心,长宁却指着一边的柜子,让她将叠好的东西收起来装进里面的小箱子里锁好。
如意只得照办了。
其实萧祐娶了长宁公主那一日,若是两人有同房,这些用过染红的褥子被子也是该收起来的,不过,那日萧祐却没有和长宁同床。
如意觉得萧祐也许是想羞辱大周的公主。
长宁晚膳吃了不少东西,睡前又看了一阵书,写了一阵字,这才睡下。
如意睡在长宁房中的榻上,伺候公主睡下后,她才去灭灯睡下,之后并未听到公主床上有翻身动作的声音,她便知道她的确睡着了。
如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公主还真是镇定,简直有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风范,做了这样的事,也睡得这样安心。
第二天,长宁一大早便起来了。
她亲自去开了窗户,房间外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带进来清晨的凉爽水汽,还有茉莉花的香味。
长宁在早膳后,又好好去打扮了一番,梳头匀面便花费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她就说道:“现下白日天气渐热,到流萤阁里去消暑看书正好。”
所谓长信园,便是这明熙居旁边的小园子,明熙居中有月亮门通过去,长信园同明熙居一般偏僻,里面花木幽深,的确清凉。
流萤阁在长信园的东北角,旁边就是一个池塘,池塘里种着莲花还有美人蕉,莲花和美人蕉在这个时节已经花蕾亭亭,含苞待放,在仲夏之夜,这里因靠水边,多流萤,宛若点点星火,十分美丽,便有了这个阁名。
长宁在阁子里看了整上午书,午膳也在其中用过,因说暑热,只吃了一些米粥和酱菜,还有几样水果。
午时,外面太阳已经颇大,明晃晃地耀人眼,直催人打瞌睡,长宁在阁子里的美人榻上躺下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便睁开了眼睛。
因她午睡,阁子里的窗户边放了屏风挡了光线,纱帘随着风轻轻飘动,影子随着风在屏风上摇曳。
房间里光线稍稍黯淡,慕昭跪坐在地上的蒲团上,静静看着一边的屏风,但长宁醒来那瞬间的呼吸变化也能被他察觉,他回过了头来,看向长宁,长宁枕着水晶山枕,这样头发不会乱,但她还是伸手摸了摸头发,问道:“我头发乱了吗?”
慕昭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摇头说:“没。”
长宁对他伸了手,慕昭马上会意,起身去将她扶了起来。
长宁望着他说:“如意在哪里,你来了,她为何不叫醒我,让你看我睡觉,实在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