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表哥?”冯蓁的手肘又故意抬得过高了些。
萧谡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来,箭头是精铁铸成的,寒光闪闪。他用箭头“一棍子”敲在冯蓁的手肘上。
冯蓁虽然胖,但手肘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骨头,敲得生疼,当时她就疼得叫了出来。然后有些茫然地看着萧谡手上的箭支。
这什么材质做成的?敢情还能“导气”?虽说肯定赶不上跟萧谡零距离接触,但却比先才的白息浓郁多了。
所以冯蓁立即为“五斗气”折腰了,也不喊疼,手肘的位置依旧搁不到位,挨了不少箭。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冯蓁自我解嘲地想着,跟老六萧诜学箭,得忍受他毫无创意的谩骂,听久了真心是烦躁,跟老五萧谡学箭,又得忍受非人的折磨,他是s,她就得抖m。一个是精神伤害,一个是肉体伤害,这天下果然没白吃的午餐,龙息也不会自个儿从天上掉下来。
要她说,还是抱着小皇孙最安全。冯蓁心里盘算着,但愿今年这几只羊都能嫁出去,来年生了孩子,她就挨个儿地窜门抱孩子。光是想想就觉得那日子真美好啊。
冯蓁的美梦在她眼前龇牙咧嘴地散开了,她的小手臂上又挨了一箭。造孽哦……
萧谡原是没将冯蓁放在眼里的,但这会儿觉得这小女君真有点儿特别,叫人这样打还能笑出声儿,绝对是头一份儿。自己的手劲儿他是知道的,虽然有分寸,但肯定疼。旋即萧谡想起,好似听人私下议论过,有些人就喜欢挨打。
……
冯蓁龇牙咧嘴地揉着小手臂,她觉得元丰帝的血脉真的有问题,萧诜是个傻大个还话痨,面前这就是个笑面虎,抽起人来死疼死疼的,而且还男女都打,一点儿绅士风度没有。敢不敢说一句,老子不打女人这么霸气的话?
女汉子也挨不住一直被抽,冯蓁终于摆对了姿势,颤颤巍巍地射出了一箭,结果落在了靶子前的地上。力道不够,却不是故意的,她是被打疼了,原本想射在靶子下边缘的,然后送给萧谡一句“表哥好厉害啊,我都能射中靶子了”类似的话,现在则是不可能了。
彩虹屁送不出去,冯蓁回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手肘,真心太疼了,哪怕有龙息也挨不住了。她低下头,左手抬着右手手肘,眼泪一颗一颗地默默地掉在地上,然后没入了草里。
“还学吗?”萧谡问。
冯蓁咬咬嘴唇,不说话。
“不学那孤走了。”萧谡说完将手里的箭支重新插回箭筒里。
转身走了。
冯蓁抬起水光弥漫的漂亮眼睛,风中凌乱地看着萧谡的背影。她这哭功苦练多年,配上这双天生含情的眼睛,和可怜的圆润的脸盘,自从到了华朝后就从没失过手,结果今天萧谡恁是没给她表演的机会。
冯蓁忍不住心里飙了句脏话,元丰帝这狗皇帝的血脉真的不好,老六傻,老五狠,老二毒。
狗皇帝的狗崽子!
冯蓁这是典型的看儿子不爽,连老子一起骂的。谁让他个当老子的不会教熊孩子呢。
冯蓁掀起袖子,果不其然手肘上几乎没有一块皮肤能看的了,还有两三处高高地肿了起来。对个未成年都下得了这样狠手的男人……
冯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咬着嘴唇想,怎么也得寻个机会跟她外大母提一提了,冷灶还是要先烧得好,前段时间她都太随性了。
冯蓁从来不是跟天斗的人,也不信奉“与人斗其乐无穷”的信条,社会人都知道平平安安才是福,“怂”在天朝都快成褒义词了。所以她没想过要做五皇子上位的拦路虎,就算抱不住大腿,那也得薅根鸡毛以后可以当令箭。
宜人给冯蓁抹了点儿药膏,“女君,你怎么就任由五皇子敲打你啊?”宜人是一直站在不远处伺候的,然则主子要做什么哪由得她插嘴,也只这会儿看了冯蓁的伤,倒抽一口凉气才说了几句。
“为了精益求精吧,毕竟学无止境,天外有天。”冯蓁的箭术,宜人这个从小伺候的侍女如何能不清楚,所以骗人是没用的。
宜人被冯蓁的四字词语给忽悠住了,“可是也犯不着一直挨打吧?”宜人那会儿见萧谡敲冯蓁,她也没什么特别表示,还以为不疼呢,谁知道下手这么狠。“五皇子也忒不怜香惜玉了。”
冯蓁见宜人这口气显然是对萧谡有意见了,心道这可不妙,若是在萧谡跟前一不小心露了脸色,将来怕会被清算。“他若是不狠点儿心,我那么多年的习惯如何改得过来?严师出高徒嘛。”
冯蓁倒也不全是在昧着良心在帮萧谡说好话。她的箭术的确了得,但也不是完美无缺,有时候明知道手肘的位置不对,但还是纠正不过来。今儿可算是遇到名师了,萧谡的手虽然狠,但每次都敲在了点子上。冯蓁估摸着,再敲打几天,她应该可以百步穿杨了。
如此再一对比,萧诜那傻大个儿其实每次都没骂到点子上,让他手把手教,他都教不好。还骂她蠢?冯蓁翻了个二白眼。
冯蓁的伤势处理好之后又去了靶场,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到了,一群人正在比箭。
小六略胜一筹,老三居次,下盘不稳的风流花老二垫底,冯蓁的名师不头不尾地很低调,这是会教人不会责己,还是在扮猪吃老虎呢?
冯蓁默默地往远离萧谡的地方挪了小半步,之所以是小半步,主要还是舍不得那白息。但她心里很清楚,扮猪吃老虎的人惹不得。
因着何敬跟王琪比试输了,大家便都起哄闹着晚上要燃篝火,让何敬跳舞。
冯蓁低低地长叹一声。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萧诜数落冯蓁道,他这是教训人教训上瘾了。
冯蓁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压低声音道:“这样放春有什么意思?篝火不得在大草原上才有气氛啊?在园子里不跟耍猴似的么?”
乐春园的园子再大又能有多大,冯蓁下午晌趁着午歇的时候已经略略转过了,反正就那么个味儿吧。她有点儿思念西京的春天了。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热气腾腾的温泉汤,还有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冯蓁虽是压低了声音,可好巧不巧的,她说话时,全场正好集体静默,所以她那小声音也就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众人继续静默,静默得冯蓁都想撕了自己这张嘴时,何敬突然道:“我也觉得每年都这样有些无趣,要不咱们骑马出关吧?”
第27章 关外行(上)
全场的气氛立时又活跃了起来, 第一个响应的是二皇子萧证。他这种成亲多年的男子,对离家越远、越久的娱乐活动越有兴趣。
在场的勋贵子弟都是那种不用上朝或者上衙门的类型,身上恩荫这官职,拿着俸禄, 日子比他父亲那一辈过得可舒坦多了, 这种好玩的点子简直就是挠痒痒正好挠到他们心坎儿上了。
且草原女子更爽快, 面孔可能没有中原的女君们白,但那身段,那胸脯,绝对是何敬这样的美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冯蓁就这么“被裹挟”着上了马。因为要宵禁了, 也容不得她们坐什么马车, 都得赶在城门落钥之前出去。
冯蓁看着挡在她“小马驹”前的那一帮子大男人, 心里把他们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真是帮糙爷们儿,他们一群男人可以不带内衣内裤地说上马就上马, 可是女儿家能一样吗?能吗?!
何敬这小女郎心机可真深呐,冯蓁又感叹。乐春园是她家的,她在那儿当然是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其他女郎呢, 顶多就带了两、三套换洗的衣裳。这一去了关外, 那何敬还不得一天换三套衣裳的走秀?可是其他女君就惨了, 成日里都是那几套, 看得人审美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