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不言语,慢悠悠的喝茶,静静地听着周瑞家的啜泣。
周瑞家的见求饶无力,便开始变着法的跟老太太表忠心。老太太似乎不信这个,无所谓的笑了笑,就抬眼瞧她一眼,便垂眸继续品茶了。周瑞家的着急了,一咬牙,开始竹筒倒豆子的说起王夫人以往干过的腌臜事。库房贪了多少银子,庄子里有多少猫腻等等。
“对了,还有咱们府上在金陵留的那些庄子,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地啊,怎么会每年只收那几百两银子盈利?那都是二太太主使我交代管事儿的贪污的,到时便可二八分,他们分二,太太拿八。”
“真的?”贾母挑眉问。
周瑞家的点头,万分肯定。
贾母笑了,招来迎春,将周瑞家的所述写在纸上,让周瑞家的签字画押。
周瑞家的一看这字据就慎得慌,怕了,迟疑的不敢签。
贾母道:“你写下这个,便可保了你自己的命。你想想,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败露,为抹除证据,她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只怕就算奴婢不是唯一的知情人了,她要报复,奴婢也是自身难保了。”周瑞家的哭诉,内心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贾母笑:“这就要看你了。这世上,唯有审时度势,识时务的人才会活得好,活得长久。”
周瑞家的被点明白了,她只要跟着贾母,在贾母的羽翼下被保护,王夫人奈何不了她的。周瑞家的下定决心冲贾母磕三个响头,就此发誓以后会一心一意效忠于贾母。
“你是不是真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手里捏着你的未来。”贾母说罢,将周瑞家的画押好的证据卷起,交给了鸳鸯保存。
周瑞家的心中倍感威胁,她对贾母的敬畏与臣服到达了极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猫捉了老鼠,私心想逃一下,就会猫一爪子拍住然后被一口咬死。以后的路,她再无可选择了,唯有乖乖臣服才是正道。
迎春见识了家丑,心中情绪翻涌。对于二婶子的作为,她甚是觉得不耻。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些丑闻,受刺激的立在贾母身边,呆呆的像灵魂出窍了一般。
周瑞家的虚脱的退了下去。花厅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迎春几乎可以听见自己频乱的呼吸声,她六神无主,对人性背后的丑陋憎恶到极致。这世界没她想象的那样美好了。
这时,贾母好像会读心术一般,突然把手覆在迎春的手上。“有太阳的地方就会有黑暗,生活就是如此。我们朝着前路奋斗,但不可忘记这世上的丑陋,谨记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迎春懵懂的点点头。
“以后你出嫁做主母,早晚用得到这些。现在让你提前见识了后宅的阴暗,总比将来事儿发生了,打你个猝不及防来得强。”
迎春茅塞顿开,终于明白了贾母此举的意思。她已经开始姑娘琏二嫂子学管家了。二嫂子曾跟她说过,管家最难的就是管人。什么贪污的,偷懒的,什么人都有。老祖宗是后宅最大的掌权者,她管理的人就不仅仅是下人了,儿孙们,媳妇们,每一样都是事儿。
迎春渐渐地淡定了许多,试探的问贾母会怎么处置二婶子。
贾母眨眨眼,笑了。“她可是个复杂的人物。我手捏的这些证据,足够让你二叔休她的了”
“真要休她?”迎春惊讶的问。
贾母摇摇头,笑道:“休她出去容易,但荣府也会‘羞’了。咱们万不能因休妻之事将荣府推到京城贵圈八卦的风口浪尖上,任由外人非议咱们。”
迎春点点头,她明白了为什么世家大族的后宅里从不出这种丑闻的。这不仅会影响荣府后宅的名声,影响到姑娘们的闺名,甚至还会影响到他父亲将来的为官之路。绝不该让一条鱼腥了一锅汤。还是祖母思虑周全!迎春自觉十分受教。
“你二婶子的事儿最近先容她一会子,要瞒着,此事你地保密。”贾母琢磨道。
迎春再次点头,她知道老祖宗是没道理饶过二婶子的,以往她老人家就从没饶过她,这次周瑞家的将二婶子的坏事全盘托出,老祖宗更加不会饶过她了。只是,为何要忍一段日子呢?
迎春不解,心里存疑越来越大,却不好多问。直到七日后,宫里头差人来旨意了,迎春恍然大悟,方明白其中的缘故。
☆、第56章
贾元春被封为凤藻宫尚书。
贾母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前几日林如海就捎话给她了。连朝里头都传出了风声。贾元春起初掌管王后的礼职,充任女史十多年;如今不知怎么突然受惠妃器重了。果然不出几日,元春便被提拔为凤藻宫尚书。凤藻宫尚书属于近侍,见皇帝的机会自然高出许多。贾母估摸,凭她十年如一日的矢志不移的心机,只要能得见皇帝,谋上妃位指日可待。
……
两日后,东府那边传来消息,蓉大奶奶秦可卿一病不起了。贾珍焦灼不安,甚至忘了往日他与荣府闹出的隔阂,厚着脸皮派人上门来赔礼,央求贾赦帮忙找个好大夫医治他儿媳妇。
贾赦这回学精了,任由贾珍怎么吹嘘奉承他,他也不敢擅自做决定,跑来问贾母的意思。
贾母笑问:“你可知她发病的前因后果?”
前因后果……莫不是她得个病还有故事不成?贾赦不解贾母此话何意。
贾母在没多说什么,只笑了笑。
贾赦越加觉得贾母这笑背后是有话的,他勾起了好奇心,转头派人去细细的查。东府的奴才们贪婪嘴又欠,跟他们打听消息最容易,使得了几两银子就是。不多时,贾赦这里便有了信儿。
“说是前儿个她家太太去了蓉大奶奶房里一趟,手里头还拿个簪子。出来的时候,簪子没了,蓉大奶奶便闷在屋里一整天,饭都不曾吃,第二日便发病了。”王善保综合打听来的信息,大概总结了一下。
贾赦听着觉得蹊跷,琢磨了会儿,无所谓道:“我当多大的事儿,不过是她们婆媳拌嘴了,她想不开罢了。”
王善保家的平日就在奴才堆儿里混得,奴才们往日在私下里没少八卦府内主子的癖好和风流韵事。他素日多少听到些东府风流,无凭无据,他肯定不敢在贾赦跟前告状,一旦说错害了自己得不偿失。
可不说,他心里还痒痒着。
王善保家的眼皮子一动,摆出贼兮兮的表情,神色会意贾赦,“老爷,奴才倒觉得这事儿出在簪子上。”
“簪子?”贾赦抬眼看王善保家的,见他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儿便明白了。
关于贾珍与他儿媳秦氏的风流闲话,贾赦是知道些的,但不知真假。若此二人真有亲热,便难免有遗漏之处,在榻上落下个簪子之类的也极有可能。难不成是尤氏在贾珍的榻上发现了簪子,认出是秦氏的?她素来惧于贾珍的淫威,必是不敢找贾珍理论的;但是恶气难消,尤氏说不准就去找秦氏羞辱一番。秦氏也算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面子没了,受辱想不开,便抑郁成病了。
贾赦左思右想,觉得秦氏这八成是心病,要他劳烦人情去请御医给她看也是没用。他荣府花人情操心宁府扒灰的破烂事儿干甚么!传出去,他们荣府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屎么。
“亏得往日他说什么跟我最亲近,娘的,就这么害我!”贾赦啐一口,气得脸色爆红。再别念什么旧情谊了,狗屎都不是了。
贾珍左等右盼,盼来的是贾赦的疏忽怠慢和退礼。贾珍炸毛了,问来人到底什么意思。
王善保皮笑肉不笑的跟贾珍‘客气’道,“我家大老爷让小的传一句话给您,‘你惹得事儿你自己解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