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贾赦溜溜达达的出去逛了一圈,晚上照例来贾母这里请安。贾母正摆弄着一件玉扳指,通体晶莹白润,一瞧就是个好物件。贾赦请安完就要走,贾母忽然叫住了他。

贾赦笑呵呵的回身:“母亲还有话交代?”

“听说你今儿个拉帮结派了?”

拉帮结派?贾赦愣了一下子,忽然反应过来贾母说的是他上午聚集大房人的事儿。他不大好意思的挠挠头,给贾母赔不是。

贾母笑了,将玉扳指送给了贾赦。贾赦甚为欢喜,这就套在拇指上比量,正合适。扳指的玉质甚好,与他的身份极为相配。

“别光带着瞧,没事儿学学骑射,锻炼身子骨也好。我听说宫里头的皇子们都好这个,你学了,将来必有用处。”

贾赦乐呵的点头,得了贾母的关照和宠爱,她什么毛病都没了。

“银子的事儿你早晚会明白。”贾母嘟囔一句,打发他去了。贾赦乐颠颠的再次给贾母行礼,交代丫鬟们好生伺候他母亲,方去。

☆、第59章

鸳鸯在贾母跟前笑赞大老爷越来越孝顺。

贾母哼笑一声,叫来贾琏嘱咐使用金子的事儿。

不过两日,夏守忠果然打发小太监来府中问询,以借为名实为要钱。贾琏热情接待了那太监,乖乖的奉上了一百金。小太监没料到荣府会这么大手笔,心满意足的拿着钱去了。没过多久,夏守忠又派人来借钱,贾琏直接给了二百金。如此接连几次,贾琏最后一次干脆给了一千两,那太监保证不会再来要钱了。而王子腾送给荣府的那两千两黄金也实实在在的送干净了。

这段时日,王夫人一直在写认错书,一天两篇,早晚不落送给贾母。贾母也不看,王夫人仍旧写,倒叫人觉得她似乎真转性儿了。

贾母必不会因此信她。贾母觉得王夫人不过是害怕而已,因她没了娘家的支持,加上她犯下的过错,地位堪忧所致。

到了早秋时节,王夫人仍旧坚持。贾母暂且将王夫人放了出来,四个超级粗壮嬷嬷却没撤掉,依旧看守王夫人。王夫人倒规矩,每日早晚来请礼,平常还是守在佛堂诵经,住在梨香院,憨厚老实的态度倒令大家对其改观不少。

八月初七这日便是林如海与孙慕青的大喜。因是中年续弦,林如海并没有大办之意,但座上宾客仍以达官贵人居多。贾母携家眷前往贺喜,她特意指派王熙凤和贾琏各去男女宾那里打听宫里头的消息。

傍晚归家时,贾琏夫妇迫不及待的向贾母汇报了打探来的情况,“最近宫里太监们豪赌成风,银钱往来很厉害。皇后彻查抄了几个太监的窝,夏守忠也被牵连入狱。老祖宗,您猜怎么着,原来他不过是惠妃娘娘跟前的管事太监,圣上虽宠信惠妃,但他在皇帝跟前也只有提鞋伺候的份儿,哪能得机会说话?咱们那些银子算是白花了。”

贾母摇头,一脸满意的笑,“值得,且等结果吧。”

夏守忠嗜赌成性,却手气极差,在宫里赌钱几乎散尽千金。宫中人情冷漠,只有权势和银子能说话,其它的没人关心。赌博的事情一闹出来,引起各宫风波,惠妃生怕身边的亲信太监夏守忠道出她干过的阴司事儿,老早就买通人把夏守忠在狱中弄死了。黄金在宫里流通多时,又有人从中作梗阻碍,皇后追根溯源很难,唯有从银子上找文章。

没两日,皇帝突然下旨贬黜京城内几个朝廷命官,而京营节度王子腾也牵连在内。王子腾连降五级,被遣去浙江省做从六品的通判。

王子腾觉得十分无辜,他进宫最多不过是给传话太监们几十两银子罢了,怎么会连这也能被牵连?

王子腾出发前,直郡王方差人给他传来内部消息。小太监学着直郡王的表情,摆出一副铁不成钢的样子骂王子腾一通,最后告知:“王爷叫您暂且去浙江先忍一忍,择日东山再起。”

王子腾傻眼了,很是纳闷自家的金子怎么会跑宫里去。私下贿赂内宫太监,这罪名说大就很大的。王子腾内心绝望极了,只怕他这一去,天高日远,再没人想起他了。王子腾原地呆滞许久,直至那传话的小太监消失,他方悲乎哀哉的回身上了马车,默默叹息。突然,车外有人喊“留步”,王子腾隔着窗纱一看,竟是荣府的贾琏。

贾琏客气的说了些场面送别的话,而后没由来的感慨一句,“舅老爷这一去,当真苦了家里头。”

王子腾一愣,忖度贾琏话里的意思,感觉到浓浓的威胁。

贾琏笑了笑,转即跟王子腾提一句王夫人的那幅画。他欲言又止,最后撂下一句,“老太太祝您一路顺风!”随即拱手与王子腾正式辞别。

王子腾被贾琏的话忽悠的心颤颤,忙拉住他,违心的恳求道:“咱们贾、王两家世代交好,我此一去浙江不知何时能归,家中只剩下妇孺老小,还望荣府多多照应。”

贾琏笑着应承,“这都是应该的。”

王子腾转头对小厮使了眼色,将画取来与了贾琏,“此画是你二婶子借我赏鉴的,险些忘了还与她。”

贾琏笑着接了画,目送王子腾乘车而去。

王子腾假意稳稳当当坐在车里,恨得直咬牙。等马车出京了,他伸脚就往车厢踢一下,马车顺势失衡晃荡了一下,马匹似乎感觉到不爽,嘶吼了两声。就在马叫声的掩盖下,王子腾捂着脚疼痛得吼了一声。反正车厢里没人,王子腾不必顾忌什么威仪,他脱了鞋,捧着脚丫子好一顿揉搓。事毕,他一想到贾琏才刚对自己的威胁,就气得咬牙切齿。他发誓:待他再归京城之际,便是荣府家破人亡之时!

贾琏回府后,乐呵的将古画奉给贾母。

王熙凤早眼馋的看着那画儿,寻思着将来她们夫妻努力,保不准会得到贾母封赏此画。岂料贾母看都没看,直接吩咐她还给王夫人。王熙凤不大明白,这画分明已经不算是王夫人的东西了。

“我再不待见她,也不能让她随意受外人欺辱,我荣府人岂能被外人小瞧了去!”贾母铿锵道。

王熙凤明白了,眨着凤眼仰慕的看着贾母,万分赞同。

贾琏笑道:“才刚你们都没看见,舅老爷听我一提他家里人,那脸色,啧啧,黑的跟锅底灰似得,那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吃了,却还要忍着跟我赔笑的姿态,真真是太好笑了。”

王熙凤恨不得当时也在,心里颇觉得遗憾。作为王家人,她统共见过王子腾的次数也不多,难得一见时,她素来都得仰望着瞧着他。舅老爷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人的,傲气的了不得。今听贾琏说的那副囧样,她真想看看。别说王子腾了,后来她嫁进荣府做媳妇儿,连王夫人都不曾正眼瞧过她,拿她当个棋子使唤。如今不同了,她真觉得自己翻身做主了。

王熙凤拿着画得意洋洋往梨香院去。王夫人正在用早饭,听说她来了,知道是贾母有事儿找她,她早饭也不吃便来见王熙凤。王夫人得见那副吴道子的画,激动地无以言表,上去就从王熙凤的手上接下来抱在怀里,口里念叨着“阿弥陀佛,总算回来了。”她甚至用脸贴了一下画卷,以示自己的欢喜。

王熙凤冷眼看着,笑着不语,转身坐下来喝茶。

王夫人失而复得的心情平复之后,方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咳了两声,恢复往常老实稳重之态,端正的坐在王熙凤的身边。

“老祖宗叫你来,还有别的交代没有?”王夫人说此话时,口气多了几分尊敬。往常她跟老太太斗法总是失败,也没怎么服过她。但老太太这一次替她讨画,着实令她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熙凤看了两眼王夫人,心想她该不是还不知道王家的事儿?

王夫人回看王熙凤:“你是不是有话要说,说罢,吞吞吐吐做什么,哪像你。”

王熙凤定了定神儿,试探的问王夫人知不知道王子腾被贬黜的事。

“什么,我大哥被贬黜?”王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王熙凤。若是以往,她听这话肯定会着急得不成样子,但是现在,她见识过大哥大嫂的冷情之后,她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王家如今就指靠王子腾一人风光,他倒了,跟整个王家倒了没什么分别。

若是如此的话,她的娘家与蠢大嫂邢氏有什么分别了?王夫人想到这才真正回过神儿来,她手颤了颤,焦急的咬住下唇。就算大哥对她冷情了,好歹她还有个气派的娘家撑门面。现在连门面都倒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王熙凤有些同情王夫人,她刚听说王家败掉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不过转念想,王子腾不倒的时候,她这边的非嫡系就过得不怎么样,在荣府她一直是靠自己的。王夫人如今倒不如她了,她尚且握着管家权,受老祖宗的重用;而王夫人呢,不受宠,失了婆婆、丈夫和儿子的心,几乎全家人都瞧不上她了。她这样活着都不如去死来的容易些。

王熙凤曾恨过王夫人,不过当她看到王夫人混得这副凄惨样的时候,对方羸弱的已经让她没有恨得必要了。

王夫人隐忍半晌,终于憋不住了,在王熙凤跟前失声痛哭,往日的端庄高傲的形象不复存在,落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