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意外的扬眉,看宝玉:“又变回巧嘴儿了,快叫我看看,是不是那玉又回来了。”
宝玉赶忙笑着上前,在贾母跟前转了个圈儿,乐道:“老祖宗可见着那玉了?”
贾母淡淡的笑着摇头。
宝玉接着乐道:“原来自小到大害我的竟是这块玉。什么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口衔着的,原是个晦气物。枉我这么多年那它当个宝贝似得供着,什么东西!自从老祖宗弄没了那块玉,我着全身都觉得清爽了,感觉从离到外换了个人似得,哪儿都舒坦。”
原著里宝玉一丢玉,便有些失魂落魄、痴傻,身子骨也差。贾母这一送他去五台山,既锻炼了宝玉的意志,又锻炼了他的身体。有了这个做双重保障,加之宝玉并不是一下子离开玉的,慢慢脱离成功了。
贾母很满意宝玉目前的状态,他不求宝玉能登科富贵,只要宝玉能像个平常家的孩子懂事识大体便好。“你能好,便是我们全家好了。”想当初,有多少幺蛾子都是因他而起的!
宝玉正常了,少多少幺蛾子,真好。
宝玉闻言心里暖暖的,蓦然发现老祖宗其实对他蛮好的。当初对他的“不慈”,如今都是慈了。
宝玉正正经经的给贾母磕三个响头。贾琏也颇受感动,跟着磕。
贾母让二人坐下,抬眼问贾琏:“你谢我什么?”
“老祖宗无所不能,揪了我不知多少糊涂事儿,没您哪能有孙子的今日。”
“嗯,你是该谢我,”贾母笑眯眯的点头。
贾琏笑了,倒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的“不自谦”,这样反而叫人更喜欢更敬她了。
贾母乐道:“有个大喜事,你尚且不知道呢。你媳妇儿有喜了!”
“什么?”贾琏惊讶的张大眼,站起身来,看着贾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老祖宗,您说的可是真的?”他今早从家里出来,还不曾听王熙凤说这件事,连一点点苗头都没有。莫不是他这个当丈夫的太疏于照顾他了?
“前些日子月事拖了,早说叫她请大夫来,她不敢惊动你,等了几日。今儿个你一走,她便瞧瞧请了大夫,确认了消息才跑来报与我,就才刚你出去的功夫。”
“恭喜二哥!”宝玉拱手笑道。
贾琏乐得合不拢嘴:“真真是大喜事,最该给老祖宗谢恩了。”说罢,贾琏便告辞,赶快回去看媳妇儿。
自从生了巧姐儿后,王熙凤跟贾琏一直多年无子。这一次终于盼来个宝贝,夫妻俩都只盼着这胎是个男孩,一男一女倒也算两全了。再者说他是大房长子,有个正经的嫡出儿子,以后才好稳稳地把荣府嫡长孙的地位拿住了。
王熙凤一怀孕,贾母吃食补品之类的东西不断送过来。贾母容不得王熙凤多操心一日的家事,将所有的事儿都打发给了迎春、探春和李纨处理。至于柳湘莲与尤三姐的事儿,也便被人忘了脑后了。
尤三姐终盼来一场空,心里恨得不行。尤二姐见她难过,督促贾珍去问询缘故,若是还有的商量的,再努力一番未尝不可。几番打听下来,知对方是因她身出宁府这般污浊之地而嫌弃的。尤三姐又修又恨,气得扯出三尺白绫,意欲悬梁自尽。幸亏尤二姐及时发现,拦了她去鬼门关的路。
“还留我在这时间做什么,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下辈子,我宁愿穷死,万不肯呆在这等腌臜地儿了。”
尤二姐拉着尤三姐哭道:“好妹妹,你听我的,冷静些。”
尤三姐哭累了,情绪方渐渐冷静下来。
尤二姐又劝:“妹妹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再等一等。再不济,除了那个姓柳的,这世间没了别的男人不成?”
“我岂是三心二意的人!”尤三姐铿锵一句,扭头梗着脖子再不说话。她犯起倔来比十个爷们还厉害,九头牛拉不回来。
尤二姐没了办法,劝慰三姐几句,又怕她寻短见,跟老子娘轮番陪她睡。母女二人也不能看着她就此消沉下去,到处求法子想办法……
临近年关,正是主子们开恩放人的时候,也是府中进人的时候。
腊月二十八这日,人伢子带了许多人来荣府。迎春盘算着各房缺的人,也都选好了;唯有贾母房里的,迎春不敢怠慢。迎春想找个模样好、机灵、会说话办事儿的,却发现极为难找。
人伢子见她不满意,心里头觉得有戏了,笑着上前道:“我这倒还有一人,模样标致极了,什么活计都肯干,也干得好,女红做的尤为精巧。她家祖上还算是有脸面的,只是这些年破落了,条件不大好,却还不至于卖身为奴的地步。我跟她老子娘认识,熟识这姑娘的本性,我愿意拿自己作保的。只要您们愿意让她在府中感谢零散活,挣些钱接济家里,可就感激不尽喽。”
迎春闻得此言,倒对这女子颇为好奇。探春亦是,唤人伢婆子叫她来。
不多时,人伢婆子将一俊俏姑娘引进来。迎春探春一看,确是个容貌端方的风流人物。探春叫她当场刺绣,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姑娘就秀出个快要从白锦上挣脱出来的蝴蝶。二人对这她都很满意,老祖宗亦从不是挑剔出身的人。
左右荣府买来的女儿,早晚是要开了恩放出去的。卖身契之类的,倒没那么重要。
迎春一点头,探春也点了头,李纨哪里自然过了。转眼的功夫,这位姑娘便被送到贾母跟前。
“或打扫,或做绣娘,或在跟前伺候,怎么都行的。”迎春引荐道。
贾母打量眼前这位容貌秀丽的姑娘,一眼就觉得她不一般。这等俏丽的容貌,也算是万里挑一了,再看身段气度,也不像是个伺候人出身的。打眼瞧是个机灵人儿,可仔细看她眉眼,隐隐透着一股子的哀伤,一种莫名的说不出的感觉。
贾母斜眼打量这丫头,问她:“你叫什么?”
“三姐儿,家人都叫我三姐儿。”尤三姐低头躬身跟贾母道,说完话,她转即又赔错,改称“奴婢”。
三姐?贾母一听这两字,就想起一人,她笑了:“你还不算我荣府的人,倒不用急着改口。”
尤三姐惊诧的看着贾母,难不成老太太不愿意要她?她到底差在哪儿?
贾母脸上的笑容敛尽,挑眉对上尤三姐的眸子,“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
不知为何,尤三姐莫名的畏惧贾母。再说她当初在宁国府时,没少听贾珍贾蓉之类抱怨荣府老太太的“变态”。
尤三姐决定说实话,跪地给贾母赔罪,落泪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叫尤三姐,是东府太太的三妹妹。”
“你来此为何?不会是为了给我绣花的吧?”贾母笑眯眯道。
尤三姐却听得心惶惶,忙给贾母赔罪,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与老太太您虽不相识,但听过不少有关您的传说。说您运筹帷幄,匡扶了荣府,复兴家族。您这样厉害,我便想自己的事儿,老太太您必然能帮得了我的。”
贾母点头,“我确实能帮你。”
尤三姐闻言大喜,这就给贾母磕头。贾母摆手,示意她别着急。
“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帮你?”贾母扬起下巴问。
尤三姐愣住,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尤三姐急的要哭,跟贾母道“我是想回报您老人家的,可回头想想,我身边都是些穷酸的物件,自己宝贝的几件首饰,想必老太太您也看不上眼的。除了这条命,我真不知拿什么给您了。”
贾母眨下眼,笑道:“你的命对你来说值钱,到我这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