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一诚名下的资产,又怎么会供王国强使用呢?
酒店房间的落地窗上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窗外闪烁的霓虹在这张英俊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却是化不开男人眉心郁结的那片墨色。聂左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周身都蒙着一层沉冷。对于线索出人意料地指到了柯一诚身上,他多少是有些惊讶的,然而,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的安排呢?
忖度半晌,聂左拨通了何东的电话。
何东手机乍响的时刻,他的处境有点……尴尬。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李希一手握着电话,一惊一乍地跟邵欣欣聊着,一手握在他那儿,卖力地撸啊撸着。何东在云端驰骋的身躯被恼人的铃声震得一僵,他摸索着拿起床头不断叫嚣的手机,眯起眼瞅了瞅来电显示,他忍不住暗啐了一句:卧槽,老大和母老虎真是对儿磨人的小妖精啊,搅合得他跟媳妇都没法亲热了!
两通电话来袭,何东彻底没心情继续了,即将一泻千里的洪流就这么以非常不人道的方式被泄了洪。他哀怨地拨开李希的手,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小兄弟,然后蹦跶着出了卧室。
“老大,你……”
他刚要叫苦连天,便被聂左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何东,你帮我查查柯一诚这个人,尤其是他不在b市的这六年……”
柯一诚?
何东似乎猛然悟到什么,他嬉皮笑脸地调侃道:“你怎么想起来查母老虎的前任了?你是不是觉得竞争对手还挺厉害的?呵呵,没想到老大你也有栽在女人手里的这一天,这可不像你啊!”
跟聂左共事这么多年,此人的沉着稳重无数次令何东佩服得五体投地,而现在,聂左居然关心起自己的情敌来了,这绝壁是遇到真爱的节奏啊。
聂左的声线里隐隐有笑意,他言简意赅地回道:“想什么呢你,我和欣欣的感情很稳定。”
感情很稳定……这话从不近女色的聂左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有种违和感呢!隔着手机,何东也能想象对方那丝笑意里蕴藏着多少胸有成竹,他不由乐了,怪不得李希和邵欣欣聊得那叫一个嗨呢,原来是老大正式把母老虎拿下了!
何东狗腿地笑着说:“真他妈劲爆的消息,恭喜你啊!以后咱四个就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不料,聂左并未接话,而是声线平缓地跳转了话题:“行了,说正事儿。我怀疑柯一诚与赵氏破产案有关。”
“啥?!”何东这下笑不出了,他的心情就像做云霄飞车,倏忽间忽上忽下的,他拧着眉毛,严肃了口吻:“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货!”
聂左不予置评,只淡声说:“一切都以证据说话,我目前也只是怀疑而已。”别看聂左万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个十分严谨的人。
挂断电话,何东一溜小跑冲回卧室。李希也结束了跟邵欣欣的通话,正背着身坐在床头穿衣服,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她“腾”一下转过身。
只见何东/突然纵身一跃窜到床上,从身后抱着她说:“媳妇,穿什么衣服啊,咱俩继续呗。”
卧室的灯光十分柔和,衬得李希的眼睛亮得跟钢镚似的,她按住何东的上下其手,一脸的兴奋地说:“你老实点儿,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嘘,你甭说了,我刚听聂左说了。咱俩给他们庆祝一下,来——”何东说着,就把李希拉回了床上,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了。
……卧槽,有这么给别人庆祝的么!
比起何东和李希狂野的庆祝方式,当事人的房间里略显冷清。聂左冲了个澡,然后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思考。
他倒是没想柯一诚的事儿,而是暗忖着吴菲晚上说的一席话。如果赵宗生真是当初背叛裴东海和裴东远兄弟俩的人,那么裴东海处心积虑灭了赵氏,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么?
聂左抬手覆在额头上,微阖上眼睛,隐隐觉得哪里非常不对劲。事关邵欣欣的父亲,他每走一步都愈加谨慎,他决定回b市得找赵宗生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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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行程的比较轻松,上午邵欣欣带团参观青少年科普展,下午是亲子体验活动。
一行人午休完毕,浩浩荡荡地来到国际学校的陶艺教室。校方安排的老师认真讲解了陶器的制作过程之后,便把时间留给各位学生和家长了。国际学校一方和从b市来的团队一样,也有十五对家长和学生参加亲子活动,家长们需要负责带领各自的小孩,按照个人喜好随意制作出一件陶艺品,然后再由双方的小朋友进行一对一的交换,作为夏令营的纪念品。
至于聂左,他听说是亲自体验活动就自行脱了团,一个人去学校附近的pacific coffee喝咖啡去了。老实说,这趟香港行也算难为他了,他本就不喜欢小孩,一连几天又日日跟一堆小屁孩为伍,闹腾得他脑仁直疼。这会儿算是聂左这几天耳根最清净的时刻了,一个人坐在午后的咖啡厅里,对着电脑收发email,手边摆着杯黑咖啡,要多慵懒有多慵懒。
阵阵语笑喧阗从陶艺教室里传出来,同学们兴致勃勃地和家长一起制作着陶艺,虽然都是简单、基本的陶罐式样,但大家的兴奋心情还是燃烧到极致。原本充盈着浓浓友情与亲情的动手过程,却让萱萱看起来有点孤单。
邵欣欣要负责和校方确定一些事项,根本没时间带她一起制作陶艺。偏偏萱萱的性情内向,略有些孤僻,哪怕只能靠自己的一双小手,她也不会向别人求助。她默默坐在角落里,拧着眉毛,使出吃奶的力气揉陶泥。不过,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能有多少力气,萱萱捣鼓了一会儿就泄气了,不是水少就是水多,她手里的陶土总是不成形。
眼看着别人手里的作品都有了雏形,她的陶泥却还没上拉胚机,她心里有点起急。就在这时,“啪”地一下,一块陶泥忽然从天而降,在半空划了道弧线,紧跟着——正中萱萱的脸蛋。软软的泥巴砸到脸上疼倒是不疼,但着实吓了萱萱一跳,她用手揉了揉脸颊,“嚯”地一抬头,机警地望向对面的小男生。
小男生叫刘宇,萱萱的同班同学,正是上次因为掀了女生裙子,被萱萱打的那位。他跟萱萱不对付,故意趁妈妈去洗手间的功夫向萱萱发射了一枚“炮弹”。此刻,萱萱的眼刀对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刘宇反而幸灾乐祸地裂开嘴朝她做了个鬼脸,无声的口型顽劣地念出三个字。
挨了团泥巴,萱萱忍了,但那三个字却令她愣怔了一下,随即她的大眼睛里溢满了雾气,一股子委屈漫上来,既悲伤又生气。
那三个字是——没爸爸。
爸爸、妈妈加上自己,就是一个孩子全部的世界了。而萱萱的世界,是残缺的,因为少了一个角色的存在。刘宇不是第一次这样嘲笑她了,但这次,许是被周遭欢快的亲子气氛刺激到了,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心塞。
正当萱萱噙着眼泪,咬着嘴唇,犹豫是否该还击的一片刻——
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摸了摸她的脑袋。
萱萱错愕地仰起小花猫似的脸蛋,就对上聂左那双深湛的眼眸。他扫了一眼小丫头脸上沾的陶泥和眼泪,向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下一瞬,聂左从盆里抓了一把陶泥,若无其事地朝刘宇走过去。然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在刘宇身边绕了个圈,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一切不过发生在两秒钟之内,甚至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刘宇的头顶上就这么多了一滩……陶泥。萱萱瞪圆眼睛看着那滩像屎一样的泥巴扣在刘宇头上,她忽而笑了,笑得那么开心,就连眼角的泪光都泛着盈盈光泽。
她偷偷向聂左竖起了大拇指,聂蜀黍赞一个呗!
聂左搬了个小凳挨着萱萱坐下来,口吻清冽:“我们一起做吧。”
“好耶!”萱萱破泣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与聂左之间那丝本能的生分,以及小女孩闭塞的心门,这一刻,统统因为那团神奇又解气的泥巴,开启了一隙。有光,透过那道缝隙,照进她的心里。
其实,方才咖啡厅的气氛闲适,是聂左喜欢的氛围。然而,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鼻息间轻嗅着香醇的咖啡气息,聂左竟无端觉得有些窒闷。那种心头空落落的感觉,不是他熟悉的,却令他做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他索性合上笔记本电脑,健步走出了咖啡厅,一路来到陶艺教室。
刚一进门,萱萱被刘宇欺负的那一幕,偏巧落在他的眼里,于是就有了后面大逆转的情节。
眼下,聂左刚帮萱萱调好陶泥的硬度,刘宇的妈妈就从洗手间回来了,她吃惊地看着儿子的头顶,大叫一声:“哎呀!宇宇,谁欺负你了?!”
刘宇条件反射地瞅了聂左一眼,就是这么一瞅,他却碰上一道沉冷且犀利的眸光。聂左根本无需多言,只需一道招牌眼神就足以震慑住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