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妈有她的,这个就是给你的。也不值多少钱的,就是看着好看。”二十几年前说这话,这样极好的羊脂玉在新疆已经少见了,价格不比黄金低。然而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几年后,上好的和田玉能涨出天价来。
传秀找出一个大点的盒子,是给冯玉姜的,打开来,里头是一副羊脂玉的手镯子。传秀还准备了好几个金锁片,小五一个,小六一个,居然还剩下两个。传秀拿在手里,自己就笑起来。
“我回来的时候还寻思,传强过了年二十五,孩子都该会跑了,说不定都有两三个孩了。”传秀就说传强和周君梅,“我不管,你两个,赶紧给我生侄子侄女,要不我这锁片送给谁去?”一屋子人在那儿乐得笑,笑得周君梅脸都烧透了。
传秀还留着一块玉佩,她拿给刚子说:“这个,本来是给你媳妇准备的,寻思你也差不多说媳妇了,谁知道你连丈母娘家门朝哪都还不知道呢,你自己留着吧。”
一屋子人又笑起来。然后传秀就想到了孙军,她不知道孙军在这,就没准备孙军的礼物,如今看着孙军就在旁边,立刻就觉着撇下他不好看,就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说:
“表弟,姐给刚子玉佩了,叫他送给他媳妇。姐就给你这个镯子,留给你送给你喜欢的姑娘!”
孙军见她从手上褪下来的,怎么肯要?死活也不要,说:“姐,等我要是结婚,你送我一箩筐我都收下,行了吧?我这一个上军校的大小伙子,带着个玉镯子,还不叫旁人笑掉大牙吗?你先留着,等我结婚你就送,行不?”
大家听他这样说都哄笑,传秀只好又把镯子收了起来。
冯玉姜转身去她屋里,找出她留的那个绿幽灵吊坠,拿来亲手戴在传秀脖子上,说:“传慧有一块,听人说这绿幽灵,招财运,保安康,妈也给你留了一块。”
钟继鹏在旁边包了一会子喜糖,见人家娘几个送来送去,没他什么事儿,便撇着嘴说:“女人吧,就喜欢弄这些子叮叮当当的东西,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我呀,我去看看晚上有啥好吃的去。”
钟继鹏一走,传秀就拉着冯玉姜悄悄地说:“妈,我看咱爸,好像变了很多啊。”
“老了,懂事了。还能一辈子就不懂事?”冯玉姜打趣,“你弟你妹都争气,家里头又不缺吃不愁穿的,他也该拿着日子好好过了。他再搁家里头横,也没有由头啊,你爸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如今自觉着是大学生的爹,就跟那老太爷似的,自己倒重视身份了。”
家里不横,钟继鹏如今搁外头却越发的横,反正他自己个觉着,如今哪个人敢惹他?
小五冲着钟继鹏的背影喊:“爸,咱妈夸你懂事了。”屋里又是一片哄笑声。冯玉姜指着小五笑骂:“这小鬼东西,你可落不下话。”
何止钟继鹏,冯玉姜眼看着,传秀比起从前,也是开朗大方了不少,愿意说愿意笑的,想来是陈东没叫她过过心里憋屈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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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晌午饭吃的晚,赶到晚饭时候,都说不怎么饿。钟继鹏叫饭店里送了几样清淡的小菜来,晌午喝了几杯酒了,晚上又拎出了酒瓶子。陈东不喝酒,原先下矿井,要处处小心的,他养成了不喝酒的习惯。传强工作了倒是喝,酒量不大也没有酒瘾,不肯喝。旁的也没人跟他喝,钟继鹏自斟自饮了两杯,旁的人喝了点米粥,吃了点小菜,传慧就嚷嚷两顿饭吃到一块,撑了,孙军便张罗着上街去玩。如今小县城有了发展,晚上也灯火通明了。上街消消食,买烟花玩去。
买烟花玩?他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得到了小五、陈晋甚至刚子的坚决拥护。
“去吧去吧,都出去转转。”冯玉姜便叫孩子们。传秀还是头一回来到本地县城里,出去看看也好啊,便被传慧拉着,一大队人马往街上买烟花玩去了。
闹闹呵呵的一大屋子人,说走就只剩下冯玉姜跟钟继鹏了。保姆何嫂子哄睡了小六,把小六抱到冯玉姜屋里童床上,也离开回她家去住。冯玉姜在沙发上坐下来,寻思着安排晚上怎么住。
传强新房里布置好了,他是新郎官,当然可以预先在里头住,这几天他刚搬回去,周君梅马上就嫁过来,家里头也要准备添箱的喜事,今晚上怕不会在这住了;刚子本来才搬回他屋几天,那就叫刚子再下来跟小五住,把刚子的房间腾出来。
“要不,咱两个抱上小六去刚子屋住,刚子屋里是单人床。叫传秀去咱那屋住,咱那屋地方大,床也大,他一家四口住的下。”
钟继鹏嗤之以鼻:“你算了吧,你把屋挪出来给传秀住,传秀她能同意?她四口去刚子屋里住,是有点挤了,也好办,要不给她打个地铺,要不干脆叫思思先跟她二姨住一晚上。等明天,我就去商场买个大床来,给铺到刚子那屋,她四口人一张大床,再加上原先刚子的单人床,住下了。”
钟继鹏安排完,说:“这样就行,怎么也挤一晚上。今天下晚给忘了,我明天一早我就买床去。”
“行,按你说的。”冯玉姜说着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白天包好的一大箱子喜糖,渐渐地就开始发愣,愣着愣着,她忽然就开始哭了,她拿手帕子擦了两下眼泪,擦不完,她索性就放任眼泪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钟继鹏看她这样,忙过来问:“怎的了,怎的了?好好的怎么哭开了?你说这闺女回来了,儿子娶媳妇了,你个怂女人你好好地哭什么!”
“我就想哭,你还不兴我哭啊!”冯玉姜劝也劝不住。
“哎,你可别哭了啊,我警告你。你个怂女人这样哭,等会子孩子回来,还不知道我又怎的你了呢,我可有嘴说不清了。”
“我就想哭,我偏要哭,你叫我哭一会我心里痛快!”
“好好,你哭你哭,四五老十的了,你还学小孩撒开娇了!”钟继鹏看着冯玉姜哭,却不知怎么就想笑。
寻思传秀受的苦,寻思一家人这些年的不容易,冯玉姜今天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会子儿女没在跟前,她就想痛痛快快哭一场,把心里的那些憋屈那些苦楚,全都哭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收到好多妹子的留言,收到好几个雷,一激动,有点睡不着了都。
滿嘴爛牙、贝陛吻雯、青青梧桐、一身皺折,谢谢各位的狂轰滥炸,激动中,肥章送上!
话说这两张写得忐忑,但真心写得高兴,钟家终于算是过好了!橙子跟各位保证,一家人还会过的更好,日子红火,爱情美满,全都幸幸福福的!
☆、第72章 小儿媳
按着当地风俗,钟传强腊月三十的喜期,腊月二十九下午就得接亲戚,当天下午要开一轮喜宴。冯玉姜在这个事情上头犯了难,钟家户门并不算大,本家就那么几家,亲戚朋友也不多。按说,是该要请到家里来,头天来,吃了当晚的喜宴住一宿,第二天连吃两顿喜宴,晌午过后再把亲戚们给送回去。
然而怎么住成了问题,并且家里的叔叔伯伯,婶子大娘们,年纪都很大了,俗话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年纪大的老人,这天寒地冻的接过来,很难说能不能照顾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就不好说话了。
所以,一家人商量过后,用了个折中的办法,在农庄里头同时办宴席,请老家的亲朋过去吃饭,离得近,也方便些。就是要辛苦新郎官新媳妇跑一趟,去过敬酒。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大家都高兴,钟传强的婚礼就办得尤其热闹。按习俗,新媳妇也是穿着红棉袄红棉裤,戴着满头的花朵,踩着满地的鞭炮纸,在钟家大门口下了车。钟家里里外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大人小孩,传慧当仁不让是婆家的伴娘,一见新媳妇出来了,赶紧撑开一把红伞,护着新媳妇,挤开人群往家里走。
然而看热闹的人群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新媳妇的,不停地有人掀起红伞来看新媳妇,刚子跟孙军今天有专门的任务:撒麸子。古老的米升里早准备好了麸子,刚子跟孙军端着,一见新媳妇出了车门,便大把的麸子往新媳妇头上撒,传慧这边撑伞护着,刚子就在那边想方设法地往伞里头撒;传慧赶紧把伞往刚子那边遮,这边孙军一把麸子又兜头撒下来了。新媳妇叫他两个撒的满头满脸的麸子。围着看热闹的人便大声笑起来。
新媳妇一路好容易冲进了新房,本来抹胭脂点口红的一张俊脸,愣是糊满了麸子。周君梅无奈地眨眨眼,睫毛上也挂着麸子。
“新媳妇好大的福(麸子)气啊!”挤着看热闹的人便哄闹着。周君梅一抬手,就想去拍自己个满头满脸的麸子,女方家跟来的送亲女赶紧拦住她。
“这都是福气啊,可不能往下拍。”
传慧拉着新媳妇看,头上脸上,连脖子里头都满是麸子,传慧就忍不住笑得不行了。最得意的是刚子,那大半升的麸子,他可是没叫浪费了,全扣他新嫂子头上去了。
新媳妇进了屋,就要“坐床”,周君梅便叫一堆人拉着,在红艳艳的喜床上坐下,立刻便那老些人围过来要喜糖吃。冯玉姜早安排了人专管撒喜糖,这会子便有人扛着个纸箱子过来,抓着糖果往人群里头撒,引得大人小孩一阵欢声笑语,高呼着抢糖。
接下来,该是吃“长生面”的仪式了,早有那“全福人”煮好了面,刚子端着大红的托盘,吆喝着进了新房。钟传强叫人拉了进来,一对新人对面坐下,传强便伸手去端托盘里的龙凤碗。
“哎,这就想吃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刚子刁难地笑,“我这小叔子给端面来,我不辛苦啊!花嫂子,你怎么慰劳我?”
挤着看热闹的人便跟着起哄,对呀,不能白端了呀,新媳妇你得给小叔子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