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 / 2)

莉莉在冬兵怀里慢慢地擦干了眼泪。待得不再抽噎,爬下床去,在盥洗室里整理因着这一场折腾弄得有些狼狈的头发和衣服。

其实哪里只是“有些”。

照了镜子才发现,方才她在冬兵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

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衣服给水湿了的地方也皱皱巴巴,简直没法儿见人。

她“啊”了一声,赶紧地掬了一捧水洗脸,将小脸上残留的泪痕洗了去,头发梳拢整齐,又急忙地换了一身衣服,瞧着镜子里的人虽然仍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是哭过,仪容却还算齐整,才吸吸鼻子走出去。

冬兵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伸臂将她搂了搂,薄唇在他不知已轻柔贴吻过多少次的柔软的金发上亲了亲,低声道:“快到时间了。”

她的小手轻轻放到他胸膛上来:“你答应我不会有事的,是吗?”

他点了头。

两个人一同出了房间。

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里的学生给其他成年变种人借课外实践带了出去,以免冬兵暴走出逃,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汉克和亚力克斯看见与冬兵一同前来的莉莉时,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想是因为看见了她红红的眼睛——但都很有礼貌地及时遮掩了讶色。

汉克对莉莉道:“你只需要担心我们别被他打得太惨。”

莉莉笑一笑,知道他是安抚,牵着冬兵大手的手主动松开了,轻轻道:“你去吧。”

冬兵随即离了她的身侧。

在后头望着他走向地下室虚掩着的大门的背影,她咬咬唇,到底有些忍不住,问汉克:“我真不能跟着进去吗?远远地看着也可以,不会影响教授。”

汉克有些遗憾,却还是摇了头:“我是变种人,知道情绪激动起来,能力很容易控制不住。

倘若进行到某些紧要环节,你激动起来,对冬兵没有好处。”

莉莉于是不再问,乖乖地等在外头。

两扇门在她面前缓缓闭合了。

冬兵走入地下室那一瞬,原本还算放松的仿生电子手臂登时一紧,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正中央安放着一架特制的机械椅。

从肩胛至手臂至足踝的锁死装置,足以将他整个人牢牢禁锢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不必紧张。”

查尔斯·泽维尔坐在机械椅旁,见冬兵神色微微有些异样,心知这种装置他以前接受洗脑的时候接触得多了,开口道:“我们不过用这个东西防止你伤人逃跑。”

冬兵道:“我知道。”

军靴慢慢朝那束缚的椅子踱去,人亦是很配合地坐在椅上,任汉克按下键钮,机械运作声中他身上便落了沉重的一副桎梏。

金属手臂尝试着转动一下,果然连转腕都有些艰难。

“这样很好。”冬兵道。

转脸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分明什么都望不见的,却平静了脸色,闭目默默等待即将从查尔斯·泽维尔口中念出的那一串魔咒一般的俄文单词。

汉克与小教授对视一眼,再看看守在门边的亚力克斯,深吸一口气,从托盘里拿起装了镇静剂注射器的金属盒。

查尔斯抬手抵住额,静静地聆听什么声音似的听了一会儿,直到冬兵久等口令不至,打算睁眼之际,开口说了第一句:“жeлahne(黎明)。”

被重重束缚着的黑色身影最初并未如那晚听见这个词般猛然震颤,只下意识地偏转了脸,眉头渐渐蹙起,流露出迷茫与微微抗拒的神色。

但“pжaвчnha(生锈)”紧接着落入耳中时,他的意念分明已开始出现两极拉锯,整个人本能地往后重重靠倒在椅背,仰着脖,又开始喘气,胸膛起伏着,喉头几度涌出些许叫停的话,却仍硬生生地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的身体在准备接受洗脑了。”汉克喃喃道。

此时他才真正明白查尔斯·泽维尔那句“他经历过的东西有多黑暗和恐怖,从念第一个洗脑词开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教授脸色尚自如,手却是随着冬兵大掌的握紧而渐渐握紧了,稍顿一顿,接着道:“cemhaдцatь(十七)。”

冬兵越发大口而喘着气,似紧急缺氧的病患,眸光开始涣散。

但还是没说话。

“вet(黎明)——”

x教授念出下一个俄文单词时终于出现了问题——冬兵身上所受的桎梏好似一下子成了无尽折磨,他挣了一下,身体已经绷得如弦上之箭,再被那句“黎明”刺激,终于痛苦地出了声:“停……”

他已开始不认得周围人了。

小教授还放在眼穴上的那只手用力地摁着皮肤,他亦非常不舒服,咬着牙,坚持着继续道:“пeчь(火炉)。”

说完禁不住地咳了一下,那头却是“砰”地突然一声响,冬日战士在“我叫你停!”的无用叫喊之后,迸发出强烈得令人浑身细胞都悚然的杀意,手脚都开始极力扭动,要从那桎梏中脱离出去。

要杀的对象是非但未停下还接连念出“дeвrtь(九)”“дo6pota(善良)”“дomon(回家)”三个词的查尔斯·泽维尔。

“不好!”汉克眼睁睁看着坚固无比的束缚装置在冬兵暴力挣脱中已出现了松动,面色大变,“亚力克斯保护教授!”

小教授本该于此时离冬兵更远些,但他显然也在同冬兵一般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精神痛苦,额上出了一层汗,抵着眼穴的手颤抖着,尤其在冬兵猛然发力拆卸下右手手臂上的装置时更是一滑,若非及时拄着扶手,恐怕便要失了同他的连接。

亚力克斯奔过来拦在查尔斯身前,瞧着冬兵的动作,厉声道:“他很快……汉克,镇静剂!”

汉克看看小教授,脸虽白了,镇静剂却还死死握在手里:“教授没发话,还不到最后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