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浊苍老的眸子里,满是伤怀,仿佛是在缅怀旧事。
老头轻叹道:“莫忘初衷,方得始终,希望你们不要重蹈我们那一代的覆辙。”
酒仙正欲继续询问些什么,但是老头却闭眸凝神,双手合十交叉在胸前,指尖中泛出萦萦点点的金光,细细密密,宛若游丝落絮,他明明只是一介凡人,身半点修为都没有,可却偏偏能够结出神印,令整个大地开始为之颤抖,院子里的大树簌簌地落下绿叶。
蔽日遮天,风卷云涌。
小妖怪们东倒西歪,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惊慌大叫:“地动了!快收衣服啊!”
苏菜菜连忙从亭台里跑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中,免得被亭台里的砖瓦砸到。房间里的魔尊、璎珞、肩云和阿思也纷纷逃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眸光凝重地看着那被金光层层包裹的老头。
老头的身体已经和金光融为一体,他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竟是金色的眼瞳!不仅是他的眼睛,他的容颜、他的发丝、他的衣裳全部都变成了金色的模样。
宛若烈日高照,金芒万丈。
老头袖手一挥,将指尖凝出的巨大金色光团分作六团,以念制气,空气中刮起了金色的风暴,老头眸光一凝,六团金光直直射到了苏菜菜、魔尊、璎珞、肩云、阿思、酒仙六人的胸口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比闪电更快的瞬间里,就连法术最高强的酒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老头用金光无情的打中,没有丝毫反击躲抗的余地。
苏菜菜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金光射入胸口的感觉,并不是很疼,像是被人轻轻在胸膛上锤了一拳似的,只能称之为有感觉,而不能称之为有痛觉。
胸口并没有不妥的样子,苏菜菜松了一口气,正要放下手来,却发现自己右手手心中无端生出了一个红色的朱砂痣。那鲜艳欲滴的朱砂,坠在白嫩嫩的手掌心中,显得异常的触目惊心。
苏菜菜呆住。
这痣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她愣愣地抬头,却看到其他五位被金光击中的壮士亦都是神色莫辩地盯着他们自己的手掌心。
苏菜菜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莫不是每个人手心中都有一颗朱砂痣吧?
她连忙问老头:“老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苏菜菜的话说了一半便卡在了喉咙里。
院子里哪里还有什么老爷爷。
那莫名其妙的老头早在他们被金光击中的时候便凭空消失在院子里了。
宅子上方的天空中,飘来老头最后声音。
“这是老夫赠予你们的钥匙,但打不打得开这世界的大门,便要靠你们自己的机缘了罢。”
那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风*雾。
“记住,勿忘初衷,方得始终。若是你们将来有缘站在更高的地方,千万不要忘记当初你们相聚的理由,不要受到森林的诱惑,迷失了本心,千万要记住。”
声音消失,只余下一院子的妖魔鬼怪伫立愣神。
“莫名其妙。”几人不以为意地斥了一声,但却又都愣愣地看着自己手心中的红痣,那朱艳的小痣,像是有致命的魔力似的,勾得人的心魂,全都落到了它的身上。
再也挪不开眼睛。
七日后,涅城郊外二十里的翠湖,有恶蛟作乱。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恰逢其化蛟为龙之期,须得大量的人血做祭,方可破云升天,幻化为龙。
郊外的山野村民纷受其害,丧命于恶蛟之口。县令广下海捕文书,花重金聘请赏金猎人能才异士远去翠湖斩杀恶蛟为民除害,前去送死的赏金猎人中,便有热血侠女璎珞。
“什么?璎珞也去送死了?”苏菜菜愣愣地看着前来送信的老鼠妖,惊呼出声。
青衫酒仙彼时正抱着一坛葡萄美酒喝得烂醉如泥,听到苏菜菜这声惊呼,猛地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意。酒仙拧眉道:“这妖怪也忒不给人省心了些。”
山羊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跪到酒仙面前,哭道:“求酒仙大人救救璎珞吧!救救她吧!”
“这些日子,我也承了你们不少恩情,救人一事便放在我身上了罢。”青山酒仙凝出一把巨剑,纵身跳了上去,他看向苏菜菜,黑眸深沉,“仅凭我一人之力,可能无法抗衡那千年恶蛟,若是道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必可获得一线之机,将那恶蛟斩杀。”
山羊妖和其他小妖怪们都纷纷将热切的眼神投到了苏菜菜身上。
苏菜菜后退几步。
脸色有些发白。
“不,我不要去。”
苏菜菜哆嗦着唇角,一步步后退着。
“我会死的,我不能去。”
良善有度,人之常情。
平时帮这群小妖怪们擦擦屁股,都是在生命没有受到胁迫的情况下进行的,那些良善,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现在,璎珞闯下了滔天的恶祸,苏菜菜还没有善良到愿意抛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人。
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生在红旗下,长在和平中。
苏菜菜应该坐在电脑面前猥琐且安逸地在手绘板上涂涂画画。
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恶蛟爪下救人。
这样刀光血影的生活,从来都不属于她。
苏菜菜唇无血色,身子发颤,像是陷入了自己构陷的可怖的幻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