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今日才会径直来到宫中向我施压。”太后喟息一声,“不过你说的确实在理,是我太不了解他。”
“你已决定了收回懿旨?”秦砚问道。
太后沉默不语,端起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
“其实苏少将军如此执着,也是人之常情。”秦砚道,“就算你与我,面对深仇血恨也无法坦然处之,更何况苏少将军与当时的我们不同,我们的愤恨来源于对手太过强大,而他却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被人从手中夺走。”
“我明白。”太后缓缓道,“我又如何能不明白?”
秦砚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这是同意了?”
太后摇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他上战场。你不知道在显儿的万寿宴上,当那个传战报的士兵哭嚎着说出苏少将阵亡的消息时,我便想若是阵亡的真的是他,我能做什么?”
说到这里,太后的话音一顿,抬眸看着秦砚道:“除了像对自己的兄长那般为他祭一盏酒,然后在深宫之中暗无天日的度日,我怕是什么都做不了。而如今,难道又要让我亲手将他送到战场,然后每日苦苦地等待一封接一封不知是何内容的战报?”
“无论如何,他是一个将军,作为将军总归要上阵杀敌,否则你便是折了他的羽翼。”
“可你不也一样?”太后看向秦砚,狭长的凤眼中满是疑惑,“你当时不也为了保护苏家,将其从与睢阳王的争斗中隔离出来?”
“当时苏家尚可以从这一乱局中脱身而出。”秦砚不赞同道,“可如今苏家已经愈陷愈深,因为苏逸少将一事,除了苏老将军护子心切,苏家上下怕是都不会妥协。更何况苏少将军今日如此愤怒,不仅仅是因为报仇一事,我早已说过苏逍少将军的名号不是白得的,他不可能甘心被人护在身后。”
太后蹙眉:“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
“若是你实在放不下心了,便请允许我此次随着苏少将军一同出征。”秦砚缓缓道,“有我在,至少可以保他性命无忧。”
太后突然瞪大了双眸:“你这是何意?”
秦砚道:“我虽然别的不济,医术相比于别人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不行!”太后断然否决道,“倒不是我不信任你的医术。我好不容易将你提拔成御史令,如今你又要跑到军营中去当军医,那日后该怎么办?”
秦砚笑道:“随军也未必一定要当军医,上一次苏家军出事便是因为睢阳王与监军暗通款曲,不如让我去做个监军,这样离得近一些,若是苏少将军遇到什么危险,我亲自来医治,你多少也可以放下心来。”
太后将眼眸垂下,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过了许久之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这便是你说服我改变主意的手段?我不想让苏少将军去前线,难不成我就能将你往战场上送?”
“这又有何不可?”秦砚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声音清冷道,“我与睢阳王对弈了这么久,互有输赢,亦想去亲自会一会他。”
“你让我想一想。”太后合了合眼道,“让我再想一想。”
秦砚知道太后若是这么说,便是将他方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在多说什么。
“今日你们留给了我太多的选择……”太后用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瘦削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疲惫笑道,“也不对,今日你们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给我留下。”
秦砚走过去虚扶了她一把:“苏逍说的话莫要往心中去。”
“我与他之间本就隔了道鸿沟,反正怎么都跨不了,便由他去罢。”太后挥了挥手,“说白了我与他真正相处不过是入宫前的那几日,即使对他有一番心思,也只是因为在这深宫之中太过闲释,总归需要挂念些什么才能让自己有些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