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逍闻言嗤笑:“做噩梦惊醒?我知昨夜这里风急雨骤,那阵势确实大了些,却不知你竟然还怕这些,真当自己是个奶娃娃不成?”
对于苏逍的讽刺,秦砚未表现出半分气恼之色,反而气韵从容一笑。
这一个月余苏逍成日里与秦砚呆在一处,已经十分了解他的性子,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挑衅,他都是这副模样。苏逍遂不再多说什么,兀自将因为睡觉而散开的发重新束起,在头顶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后,苏逍看向秦砚,指了指自己的额角问道:“我说秦监军,既然你以前是宫中的太医令,不若帮我瞧瞧我这儿是怎么回事?早上起来时便觉得此处都绷起了青筋,一跳一跳地涨得难受。”
秦砚闻言凑了过去,以指尖轻轻一触苏逍的额角,又抬眼细细打量苏逍的面色,回答道:“并不是什么大事,苏副将肝火太过旺盛,昨日应是睡眠亦不沉稳,近几日还需饮食清淡,好好休息才是。”
“我昨夜睡得不是挺沉?”苏逍口中嘀咕,撞了秦砚的肩膀一下,问道,“我昨夜打呼噜了么?”
秦砚绷住嘴角即将泛起的笑意,摇头道:“并未,苏副将平日里睡觉极少发出声响。”
“那便好。”苏逍满意道,走到军帐中央的矮桌旁拎起了装着清水的圆木桶,口中“咦”了一声,问道,“你早上起来洗漱过了么?怎么这桶子中的水还是满的?”
秦砚正埋头整理自己摊在桌上的一堆书籍,闻言头也不抬道:“已经洗过了,那水是我方才刚打的,你用便是。”
苏逍“嘿嘿”一笑,拎起木桶便出了帐门,片刻之后再进来时,俊朗的面庞上还挂着水珠,就连鬓角的碎发也打湿了些,整个人却看起来神清气爽了不少,“哎我说,方才洗脸的时候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夜我也做了噩梦,梦见睢城南面的那座山地滑了,轰隆轰隆的貌似还挺严重。”
秦砚手上整理书的动作一顿,抬起眸来细看了苏逍一眼,口中道:“我昨日睡下之后也感觉到了地动,本以为是错觉。”
苏逍怔了怔:“难不成真的地滑了?”
秦砚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从桌面上拿起苏逍的头盔扔给了他:“今日例行晨会,如果有什么消息,一会去了萧将军的帅帐便能知晓了。”
苏逍稳稳接住头盔,对着帐门怒了努嘴,二人一齐出了军帐。
秦砚与苏逍并肩来到萧致彦的帅帐时,帐中人已经来了大半,正在三三俩俩的侧头相互交谈着,萧致彦身旁坐着的是苏府的清客于明堂老先生,此刻正蹙着眉与萧致彦讨论着什么,神情甚是激动,并未发现两人的到来。
帐中其他人皆躬起子行了个礼,便将于明堂的举动衬托的异常突兀。
“如今运输辎重的道路不通,若是此刻再不出兵,我们还要等到何时?”于明堂的声音颇为急躁,冷哼一声正要继续说话,这才发现军帐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闭了口侧头一望军帐入口处,便直直对上了秦砚似笑非笑的目光。
颇为不情愿的站起身子,于明堂对着秦砚与苏逍二人抱拳行了一礼道:“秦监军,苏副将。”
秦砚笑意温和地点了点头,而苏逍却蹙着眉头道:“于老先生这是又来苦口婆心地劝我们出兵不成?”
于明堂面上挂起一丝怒色,口中道:“我们宁朝军队连续数战大捷,本是一鼓作气乘胜深入追击的最佳时刻,萧将军却一直按兵不动,难道真的要待到我军将士因为战线过长而疲惫,士气萎靡之时,你们才肯出兵攻打睢阳老贼么?”
“于老先生。”萧致彦将手上的文书轻轻一合,却并不从矮桌前起身,只是仰起头来看着他,面上的表情冷凝道,“我萧致彦是此次出征的主将,手握军中大小事务的决定权。若是我不在,便由苏副将与秦监军决定何时出兵与如何出兵,我倒不知宁朝军营中竟还有第四个人可以左右出兵的决议?”
于明堂的脸被他说的有些挂不住,悻悻道:“我这也只是身为一个老臣的谏言,萧将军这是自信到连进谏都听不进去的地步了么?”
萧致彦面上浮起一抹寒意,眯了眯眼睛正要开口,却听秦砚温吞舒缓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于老先生的进谏我们已然听取,出兵应该就在这段时日,还请于老先生稍安勿躁。”
萧致彦亦沉声附和道:“待定下具体出兵时日,我们自然会告知于老先生。”
于思远沉默了片刻,这才拂袖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苏逍看了他一眼,眉头蹙了蹙,转向萧致彦问道:“方才你们话中提到运送辎重的道路不通是怎么回事?”
“此事我正要与你们二人详谈。”萧致彦一指身侧的座位示意二人坐下,而后道,“今晨我从派出巡查的士兵那里收到了消息,昨夜黎山因为骤雨而发生了滑山,导致从黎城至睢城的道路全线封死,运送军饷的马车没有十天半月怕是难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