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贺煜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狠狠地,无情地,甩了甩手臂。
力度之大,让李晓彤顿觉两手一麻,连带身体,也被震得揪痛不已,但她无心暇顾,噗通一声,跪在贺煜的跟前。
季淑芬见状,立刻惊呼,“彤彤——”
“贺煜,求你,算我求你,帮帮我,你不帮我,真的没有人能帮我了。干妈说得没错,请你看在我们曾经相爱的份上,看在,我曾经无怨无悔地为你,看在,即便你一次次伤害我,我却仍无法停止爱你,依然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念着你的份上,放过筠筠,饶她不死,好吗?另外,假如你想吊销我的律师牌,我也答应,我宁愿不当律师,只要你肯放过筠筠!你要是还有别的条件,尽管提,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一定答应!贺煜,求你,求求你……”纤细娇小的两只手,紧紧抱住贺煜的脚,李晓彤苦苦哀求、乞怜,说到伤心处时,潸然泪下。
季淑芬彻底被震撼,在她印象里,李晓彤是个意气风发、高贵优雅的女人,这种下跪的卑微行为,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和李晓彤连在一块,可怜的孩子,善良的孩子。
而贺煜,同样惊震到了,他压根料不到,李晓彤会为李晓筠这样做,一个疯子,一个毫无人性的疯子,李晓彤,值得吗?值得吗?
刚才,她似乎说过,李晓筠变成这样,是因她而起,那么她这样做,是由于内疚?因为内疚,道义不顾了,连原本做人的正义原则都放弃了,尊严也放弃了?
他不禁更加好奇,李晓筠是怎样变成人格分裂,李晓彤是怎样“间接”地,把李晓筠害成这样!一般来说,人格分裂症,并非短短时间能造成,是日经月累,长期遭到压抑和刺激导致。
但是,好奇归好奇,他又不想浪费时间去理会与自己无关的事,他不希望,在了解的过程,会做出任何动摇心软的决定,而伤害了……另一个女人,那个……让他疼到心里的小东西。
虽然凌语芊缄口不提这次的事,可他知道,她一直时刻渴望着李晓筠被定罪,毕竟,李晓筠被判无罪释放那天,她主动来找他的情景,他记得一清二楚!如今,琰琰又遭伤害,她对李晓筠应该更恨之入骨,所以,他不能放过李晓筠,绝对不能,否则,到时候被那小东西记恨的人,会是自己!
处决李晓筠,除了为雅儿报仇,为琰琰讨回公道,还为了自己……将来好过。
贺煜想罢,彻底甩开刚刚生起的怜悯之情,眼神也立刻恢复凌厉和冰冷,对李晓彤留下一个复杂的深望,长腿一甩,从她臂弯间抬出,阔步朝楼上走去。
高大冷漠的身影已然远离,那冰冷的气息,却仍留下,李晓彤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熄灭了,整个人就那样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追随着他,看着无情的他头也不回,那沉重有力的脚步踩着阶梯一步步往上,她觉得,那是踩在自己的胸口上!
痛!
无以复加的痛!
季淑芬已经缓缓蹲下,伸手轻轻搭上李晓彤的肩膀,心疼喊着,“彤彤,彤彤!”
好一会过后,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于楼梯转弯处,脚步声也消失了,李晓彤终于收回目光,迎向季淑芬,美目一片呆滞。
季淑芬更觉心酸,不由加把力,将李晓彤搀扶起来,“地上冷,我们到沙发上坐。”
李晓彤也不挣扎,顺着季淑芬的力度慢慢站起身,脚酸麻疼痛,让她禁不住地,打了一个踉跄。
是季淑芬眼疾手快,即时稳住她,带着她来到旁边的沙发上,稍后,迟疑地问,“彤彤,你刚才说筠筠有那样的病是因你而起,这到底怎么回事?能跟干妈说说吗?”
李晓彤望着季淑芬,满面沉吟,终究没有说明真相。
季淑芬倒体贴了,便也不强求,还继续安抚着,“你别太难过,假如筠筠真的被绳之于法,那也是她的命,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她得了这样的病,死对她来说算是个解脱呢。”
解脱?
李晓彤却不认同,心领了季淑芬的好意,忽然提出辞别。
季淑芬依然不强求,再次叮嘱和关切,还送李晓彤到门口。
离开贺家的李晓彤,一路驾车奔跑,满脑尽是贺煜的绝情和冷酷,整个人又是陷入深深的痛苦,即便回到家中,这哀伤落寞的表情依然无法消退。
李坤夫妇看到她这个情况,隐约明白事情一定不成功,但李母,还是照例询问结果。
迎着母亲渴盼的眼神,还有父亲一脸沉怒状,李晓彤多希望自己能对他们给予肯定的回答,可惜,结果她只能如实相告。
果然,李坤失望之余,暴跳如雷,立刻对贺煜痛骂出声,“我就知道这兔崽子不会同意,他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男人,他压根就没有真心爱过你,那段感情,当初是你提出,他是个男人,肯定不会拒绝。你对他来说,顶多是个能帮到他的工具,能供他玩弄的玩物。”
听到丈夫“胡言乱语”,李母面色大变,顾不得自己的难过,迅速扯了一下丈夫的袖子。
无奈,李坤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想,即便那个人,是他疼爱的女儿,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
他内心越发愤怒,旧仇旧恨一起算,“你和他交往这么久,哪次不是我主动对他示好的。在外面,他碰上我,怎么说我也是他长辈,是他女朋友的爸爸,可他目中无人,每次都是我不顾同僚暗中嘲笑,贴上脸去热乎。哼,长得帅又怎样,家世能力好又怎样?他根本就不属于你,根本就不是你的!”
听完这些话,李晓彤俨如伤口被撒下了一把把盐,又是给她带来一阵阵刺痛,撕心裂肺的痛!
李母见状,也悲痛不已,劝不住丈夫,只好来安抚女儿,紧紧扶住李晓彤的胳膊,不停地喊着李晓彤的名字。
好久,好久过后,李晓彤总算寻到一丝力气,对着依然骂个不停的父亲做出了保证,“爸,你别激动,筠筠的事我会继续想办法,就算……我失去工作,也会帮她脱罪。万一……万一结果还是不行,那就用我们商量好的最后那个办法,总之,不管怎样,筠筠不会死,一定不会死的!”
“最后的办法?那我岂不是要和筠筠分开?岂不是再也不能见到她?”李母即时呜咽出来。
李晓彤视线回到母亲身上,握住母亲的手,安慰,“但这样总算能保住筠筠的性命。”
“可是……”
“妈,事到如今,只能这样。我知道你很不舍,其实我何尝不是很难过,但这兴许是筠筠的命。”李晓彤极力忍着喉咙的哽咽,却抑制不住眼中泪花闪闪。
李母不觉又为她万般心疼,于是没有再多说。
李晓彤静默了下,又道,“妈,其实也不是永远见不到,等将来时间久了,这事淡化了,您可以到那边看筠筠。”
李母点头,一个劲地点头。
李晓彤对着母亲继续静视了片刻,转而瞄了瞄怒气未退的父亲,二话不说,转身朝楼梯口走,踏过光滑明亮的阶梯,上到三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偌大的房间,布置得非常高贵和优雅,就像她的人。从小,大家就说她是个高贵的公主,长大出来工作后,别人更是用高贵的皇后称呼她。而她,也一直像朵冷傲清高的梅花,自认没人配得到她的爱,直到……贺煜的出现。
父亲的话,尽管很伤人,但也说的不无道理,确实,是她对贺煜倒贴过去,连提出交往,也是她主动!兴许,她和他之间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她也曾认为,他很爱她,可到头来她才发现,她根本就没得过这个男人的心。因为,这个男人没有心,假如他有心,他不会这么无情,不会这么绝情,不会这么快,就迷上另一个女人。
对着镜子里满面悲哀的自己,李晓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好一阵子后,她打开旁边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个锦盒,都是贺煜送的礼物,却也只是礼物而已。
还没确定关系的那一年,他送过她很多礼物,每一次,都是感谢她帮他做了什么,协助他解决了什么疑题。
但不知几时开始,她发现他已变强大,超乎她估计的快,超乎她预料的强,故她害怕了,担心他不再需要她,那么,她就无法再和他共事,无法再和他见面,她于是放下自尊和矜持,主动跟他提出交往,而他,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