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两口,三口……都是琰琰亲自操办,动作倍加小心和温柔,整个画面既让人感动,又让人心酸。
尽管大家都很努力,但凌语芊还是只吃了半碗,呆滞的眼眸来回看着凌母和琰琰,她总算发出话来,“妈,我想打个电话给爷爷。”
打电话给贺云清,是想了解贺煜的事吗?高峻说过,由于贺煜已死,整件事也算是结束,芊园的监视正式撤离,通话内容不会再遭窃听。
凌母点了点头,把凌语芊的手机拿来,“要不要妈帮你打?”
凌语芊摇摇头,接过手机,吃力地按着手机按键翻看通讯录,不久找到华清居的座机号码,拨打出来。
滴滴响了四下,电话接通,接话人是张阿姨,得知是语芊,她首先静默数秒,随后语气悲痛地喊出一声,“语芊!”
看来,张阿姨也知道这个噩耗,也是,电视新闻都报道出来了,何止是贺家的人,估计整个g市甚至全中国都知道了吧。
“阿姨,爷爷呢?”凌语芊直接问及贺云清,嗓音依然很微弱。
张阿姨又是时隔几秒,才接话,“贺老先生在房里,病倒了,到现在还没醒来,不过医生说暂时没性命危险。”
凌语芊娇躯陡然一颤,沉吟片刻,接着问,“那其他人呢?有什么反应?”
“其他人都被吓坏了,特别是二哥二嫂,一下子老了十几年似的,真是飞来横祸……对了语芊,你呢,你怎样了?”
“我……”
“丫头,别难过,世事无常,天已注定,你要多保重身体,迟点大家应该会为煜少做场法事超渡他,好让他在那边过得舒坦一些,等贺老先生醒了,我会跟他老人家提提,让你们搬回来住,顺便送煜少一程。”
张 阿姨接下来再说了什么,凌语芊已经听不到,脑海只有个别字眼在闪现着:法事,超渡……她打电话过去,其实并非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因为如此噩耗,身为亲人悲 伤欲绝预料之中,也更不是为了什么做法事超渡,她是希望,能从他们那得到一些正能量的消息,然而,他们竟然就这样接受了这个“事实”,难道连上诉都不上诉 吗?他们不怀疑吗?贺煜是什么性格,他们身为至亲应该知道的,根本就不可能是畏罪自杀!所以,他们难道不应该去调查一切,不应该对国安局发起控诉吗?
越想,凌语芊心中越是不甘和悲愤,出其不意地扬起手机,用力砸出去!
凌母立刻被吓到,“芊芊,你没事吧,电话里说了什么?孩子,别激动,注意身体,妈求你,求你了!”
琰琰则跑去把手机捡了起来,举到耳边一听,听到里面传来的嘟嘟挂线声,便也放下来,重返凌语芊身边,加入安慰,“妈咪,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别理,有琰琰在,琰琰会陪妈咪的。”
凌语芊抿了抿唇,吸吸鼻子,伸出手抚摸上琰琰的小脸儿,先是静默一会,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次拿起手机,拨出高峻的电话,可惜,接不通。
“对了,高峻说今晚有事,他明天上午再来。”凌母及时告诉她。
凌语芊愣了愣,收起手机,注意力重新回到琰琰身上,稍后,还叫琰琰也躺下,陪她一块睡。
琰琰自然乐意,为了转移妈咪的注意力,他还说了很多笑话,凌语薇也慢慢加入,把气氛弄得异常轻松和欢乐,凌语芊尽量地投入,当然,偶尔还是会开小差,发呆,沉思,难掩悲伤哀痛,但这样已经足以令凌母放心。
可惜这只是短暂的,琰琰总得睡的对不,薇薇也总得睡的对不,就连凌母,深夜安顿凌语芊躺下之后,也回自己卧室去了,所以,只剩凌语芊一个人时,她睁着大眼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悲切痛哭,由无声到有声,由轻微到激烈,心里不断呐喊着贺煜的名字。
凌母估计心里惦记着她吧,期间来过两次,每次凌语芊都及时躲在被窝里,等到凌母出去才又继续哭,故凌母压根没发现,到了第二天,看到凌语芊红肿的双眼,才隐约猜到,然而除了心疼哀切,却又别无他法。
与 此同时,还有一件事让凌母痛彻心扉,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是哪个缺德没人性的,竟然借用媒体的力量,含沙射影地做出一个报道,报道这样说, 有个年轻男子,被恐怖分子洗脑,破坏国家和百姓安全,结果被卧底身份的妻子将之绳之于法,报道尽管没明确指出名字,但凌母清楚,那说的根本就是贺煜和芊 芊,更令人气愤的是,报道竟然说琰琰不是贺煜的骨肉,说是芊芊与一个巨星暗度陈仓珠胎暗结的野种,字字讽刺贺煜一世聪明却终究难逃色字头上一把刀,栽倒在 一个女人身上。
凌母几乎被气坏了,心急如焚又不知所措,当高峻一出现,不禁跟他诉苦,恳求他务必揪出这篇导报的幕后主谋,为芊芊澄清一切。
其实,对于这件事,高峻早有听闻,不但杂志,连网上也疯狂转载了,同时他还猜到这幕后主谋是谁,可他并没阻拦,反而由它继续,因为这样正中他的下怀,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
“让舆论转移注意力,对芊芊和琰琰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心平静气,不慌不忙地回答凌母。
凌母听罢,更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明白了过来,她记得,他曾经跟芊芊说过,避免琰琰遭牵连,最好能让琰琰和贺煜脱离关系,所以……
高峻看出她的心思,忍不住解释,“报道当然不是我出的,我真要出,不会这样,我会顾着芊芊的心情,不过也罢,既然有心人都这样弄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别让芊芊太早知道,至少,得等她身体好一些。”
话已至此,凌母还有什么可说吗?不,凌母再也无话可说了!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痛恨,痛恨这些落井下石的“有心人”,痛恨高峻,痛恨上苍!而且,心疼她那可怜又悲哀的女儿。
怀着种种的痛恨、心疼和无助,凌母配合高峻,把这件事藏在心底,幸好凌语薇和琰琰不大接触这些杂志报道和网络报道,还能暂时把凌语芊蒙住了。
对于高峻的到来,凌语芊视若无睹,眼中只有母亲的存在,待母亲出去后,她也迅速闭上了眼。
高 峻伫立床前,俯视着她毫无血色的容颜,心中禁不住地怜惜和疼爱,约莫片刻,讷讷地道,“贺煜的尸体已被火化,骨灰扔进了大海,池振峯等人与贺煜交往甚密, 但基于没有直面证据,他们暂时不会有事,会被继续关在监牢,进行观察,确定他们是彻底领悟了,再释放出来。贺家也没事,至于你和琰琰同样自由了,迟点等你 身体康复,我送你们出国,这次,你想去哪都行,加拿大?澳洲?或者欧洲其他国家?当然,你想去美国也可以,反正尽量离开这儿,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你放 心,这次我不会陪你们一起,我会为你们准备足够的生活费,让你们下辈子无忧无虑。”
高峻说完了,室内也随之安静下来,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呼吸声也没有,因为,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约半分钟之久,凌语芊紧闭的眼眸终缓缓睁开,眼神很冰,很冷,很利,一瞬不瞬地瞪着高峻,又是过去将近半分钟,她终悲愤怒吼出来,“魔鬼,你以为这样就能博得我的感激吗?不会!你害死了贺煜,我不会原谅你,这辈子,我都会记恨你,恨死你。”
高峻似乎猝不及防,但又似乎早有预料,嘴唇轻颤欲言又止,最终,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她,不顾她的仇视和敌意,不顾她那恨不得把他杀死的眼神。
整个空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凌语芊重新阖上眼皮,不久,眼泪儿无声无息地淌流而出。
高峻心如刀割,本能地伸出手,欲替她拭去眼泪,或欲出言安抚劝慰她,然而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悲伤痛哭,自己也被心疼伤感所吞噬。
他 一直呆到晚上再走,期间,陪过凌语薇和琰琰等人,特别是琰琰,小家伙超乎想象的坚强和勇敢,竟然缄口不提贺煜的事,再也不像昨天那样拉着他追问什么是畏罪 自杀,愤怒大嚷那不是爹地,整个举动言行都很平常,很冷静,很成熟,让人根本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小豆丁,看着这样的琰琰,高峻不由得想到贺煜 ——那个他一直与其敌对,却令他不得不佩服的男人,忍不住想,假如他和贺煜不是敌人那该多好,说不定能与贺煜成为朋友,可惜,两人注定了对立的关系,所 以,他只能惋惜,只能感叹,只能惆怅,只能,悲凉而笑,然后更坚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凌语芊和琰琰的决心。
接下来,日复一日,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思潮满怀,波涛汹涌,就连琰琰,在没人的地方,他总会出神地看着远方,眼里露出惊人的深沉和复杂的光芒。
凌语芊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复,但还是卧床不起,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眼睛越来越红肿,碟机里,毫不间断地播放着肖逸凡为贺煜专门录制的那张碟片,一遍又一遍,独一无二的尊享,献给最深爱的女人。
贺煜走了,她只能从他的歌声里感受他的存在,回味他的气息,借此,体会那永恒不变的情爱。
活着但是没灵魂,才明白生死之间的意义;
剩下绝望旧身影,今只得千亿伤心的句子;
看不见,听不见,天长地久的诺言,只看见,只听见,曾经拥有的缠绵;
从今往后,将只能在回忆中与你重逢,只能在梦境中与你相遇,贺煜,还记得你唱过的歌吗?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今晚,你会不会来?会不会进入我的梦里?
不管她怎样呐喊、呼唤和乞求,他终究没有进入她的梦,他给她的,只有那好不停止的情歌。
距离贺煜离世的第七天,根据中国人的丧殡习俗,这叫“头七”,一般都认为,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该于魂魄回来前,给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由于贺煜是海葬,凌语芊决定,到海边拜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