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寒先开口问道:“洞庭郡主,别来无恙?”
惊寒面无表情地问着,这让清漪多少有些尴尬。当年的事,总归是他的错,自己都不计前嫌了,他反而还放不下。
“雁乙兄,好久不见。我都好,你呢?”
“比不得郡主,我这些年颠沛流离,颇有些不如意,以致于郡主都没认出我来。”惊寒的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埋怨。
清漪敛了笑容,“我很抱歉,我向来都这样,觉得每个人长得都差不多,便是许相府的几位兄长,我也是花了一月有余才能认全。”
“郡主是贵人,自然目中无人。”惊寒回道。
清漪不禁有点难过,故人重逢是好事,为何惊寒语不让人?“是我的错,怠慢你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惊寒频频望向清漪身后的落红嬷嬷,示意清漪将落红遣开,清漪不解其意,落红也假装没看见。惊寒只好无奈地开口道,“我有一些话想单独跟郡主讲,不知是否方便?”
落红这才拉着黄鹂福身告退。
惊寒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个瓷瓶,“这是我去北汉做生意时,无意间碰到的灵药,专门治柳絮过敏引起的鼻头红肿。”
他还记得!清漪鼻子一酸,想起和雁惊寒相识的第一个年头。那年春天,雁州城极少下雨,故而也有柳絮飘飞。那时,清漪的整个鼻子都被自己揉红了,惊寒急得不得了,到处求药。
“请你帮我转交花蕊夫人。”惊寒也是来了汴京城之后,才知道花蕊夫人对柳絮过敏的。这些年来,他曾偷偷地潜入过蜀宫,也曾在花蕊夫人每次出宫都暗暗跟随。
清漪又是一笑,这回笑的却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啊,花蕊夫人是自己的亲姊姊,她也对柳絮过敏的。
“为何不让你的表妹转交?”清漪问道,并不伸手去接瓷瓶。
“给你也是一样的,我很放心。”惊寒心想,葇兮进宫并不十分方便,还得拉清漪作陪,而且葇兮会见花蕊夫人何其引人耳目,不如索性给了清漪。
“你倒说说,怎么就放心我了?”清漪俏皮地问道,期待着惊寒能说几句好听的话。
“你和她是亲姊妹,你岂会害她不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清漪又是无奈地一笑,原来放心的不是自己的人品,而是自己的身份。清漪伸手去接,惊寒很小心地捏着瓷瓶的底端,生怕碰到清漪的手。清漪低头看着瓷瓶,反复地摩挲,“我定会转交,不会告诉任何人。”
惊寒抱拳,正欲转身离去。清漪问道,“雁乙兄,我们还是朋友吗?”清漪看得出来,惊寒对她的埋怨多半来自于自己对何初尘的出言不敬,现在清漪回想起来,心里也是有些愧疚。
惊寒并不回头,“我自然当你是朋友,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的,你是洞庭郡主,身份高贵,别与我这样的草民计较。”
清漪打心眼里珍惜她遇到的每一个人,也包括移情别恋的雁惊寒。清漪拿着惊寒给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到袖子里,心情忽然变好了许多。
49、锦园顽童 …
葇兮与清漪分道后, 在锦园里到处走着看着。今日郑修也来,但葇兮却并不想去找他。三年国孝之后的第一个花朝节,锦园热闹非凡,呈现前所未有的盛况。一个五六岁的幼童混进红粉堆里,一边从树上摘着花骨朵, 到处乱扔,那孩子穿得有些朴素, 身上也有些邋遢。有的女孩子不幸被砸中了,便嗔骂几句, 还让丫鬟去追那孩子, 岂料那孩子跑得贼快, 丫鬟哪里跟得上。而有的人则默不吭声,还温和地朝那个孩子笑笑, 谁让今日这么多王孙公子, 很多大家闺秀还是想维护恭良娴熟的形象。
那孩子朝葇兮扔了几个花苞,葇兮有点疼, 远远地跟他说:“小孩,对待女孩子要温柔点, 你这样子长大后找不到媳妇的。”
“哈哈, 这位小娘子, 你这么温柔, 你不照样没有相公?”小孩虽然小,也知道梳过头的才是嫁了人的。
葇兮被逗笑了,“什么小娘子, 我比你娘还大!你叫我姊姊吧。”
“如果你是我姊姊,那姊夫在哪儿?”小孩说着,又是几个花苞扔过去。
葇兮被砸得有些疼,嗔怒道,“好弟弟,快别欺负姊姊啦。”
“不欺负你欺负谁去?谁让你瞧着好欺负的样子!”
葇兮有些微怒,再这样被这个孩子追着砸花苞,不出一时半会,自己身上这身浅色的衣裙便会挂彩,头发也会被弄乱,于是转身往人多的地方去。岂料转身之后,才发现黄鹂又不见了。黄鹂是清漪指给葇兮的侍女,今日锦园人太多,故而黄鹂已经跟丢。葇兮正错愕时,那孩子还是不依不饶,一路紧追着葇兮,而园子里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解围,如果这个孩子继续缠着自己,那将会很丢人。
葇兮停下来,央求道,“小子,你说,怎么样你才肯不追着我打?”
“我追定你了,你自认倒霉吧。”
“我给你买好吃的。”这个孩子穿得有些朴素,也许是不得宠的庶子,葇兮心想。
“讨好我?我告诉你,皇宫我都去过,我还总去膳房偷东西吃。”
葇兮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这么说,你是皇亲国戚?”
“那当然了,不信你看——”小孩说完,花苞弹指而出,飞向一个大家闺秀,那名女子受了惊,朝这边望过来,拍了拍被砸到的手臂,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葇兮不认得那名大家闺秀,但是看她的服侍,和身后随侍的十余名丫鬟,知她地位甚高。“那是何人?”
“是太子太傅大人王大人家的千金。”小孩得意地说道。
葇兮心中嘀咕道,还真是皇亲国戚,今日真是倒霉了,只好继续分散他的注意力,“小子,你不怕王太傅家的千金,算不了什么本事,我问你,你敢惹洞庭郡主吗?”清漪身手比自己敏捷,如果被他惹上,想来不会这么吃亏。
“什么洞庭郡主?我没听说过啊。”小孩道,“别说郡主,即便是申国公主殿下,我也敢惹。”
小孩口中的申国公主,便是当今的赵匡胤的长女,是大公主。葇兮这下可有得头疼了。“那你是谁啊?”
“要你管?”小孩弹指之间,又是一个花苞砸中了葇兮的额头,葇兮吃了痛,苦不堪言地揉着额头。
“你出来这么久了,你家人不着急吗?”
小孩转身从树上又撸下来一把花苞,继续弹着葇兮的额头,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时,葇兮瞥见不远处有人砸过来一个布包。葇兮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小孩搂在怀里,那布包便砸中了葇兮的右肩。葇兮心想,八成是这小孩惹怒了哪家千金,故而有人从暗处寻仇。只是,这个布包的力度还真是大,葇兮痛得眼泪滚了出来。
小孩猛地推开葇兮,“没用的女人,谁要你挡?我早看见了,刚想侧身躲过,你就坏了我好事!”说完,他捡起那个布包拆开一看,原来那布包里装的全是花苞。“是谁暗算小爷,你死期到了!”小孩咬牙切齿地喊着。
葇兮一时疼得不敢动,余光瞥见那小孩后退几步,正暗自纳闷,却有一道身影慢慢靠近,随即还有一只大手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