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枣叹了口气。
既然过两天就走那就最好。
***
但世事就是这么难料。
第四天,任平生出现了。
随意的用一根木簪绾起长发,手里拎着一只晃荡的酒壶,任平生就这么大大方方踩着一双木鞋走了进来,他的灰色布袍倒是干净整洁,腰间一根粗布系带扎好,外面披了一件绒披风,广袖如云,走路生风,看着便是个不羁的调调。
聂枣见过任平生的画像,因而一眼就认出来了。
任平生长得不算俊俏,但眉眼开阔,气宇间自有一股轩昂洒脱,眼眸漫不经心扫过时,会觉得他有些张狂,但仔细看去却又觉得他分明在笑。
也是蛮难搞的。
聂枣在仔细观察,试图从任平生的动作与语气中略分析出他性格的一二,然而……聂枣发现,任平生竟然径直朝着魏离走了过去!
“兄台。”他敲了敲桌子,“这张桌是我的。”
魏离正喝得眼神迷离,看见突然来个陌生人,还是个爷们,也有点不耐烦,挥了挥手道:“你谁啊……没看我正喝酒呢么,别……别来凑热闹……”
任平生见状,倒也不是很生气,侧身一屁股就坐下了,将酒壶往桌上一摆,转头对小二道:“老样子。”
“好嘞。”
他显然是熟客,很快就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小二上了菜和酒就退下了,任平生拿了筷子,便开始夹菜。
魏离不开心了:“你到底是……谁啊?这么没礼貌……”抱怨了两句之后,他大概觉得这话和他目前的作风不大相匹配,又转而道:“也罢,我又何必跟你这种凡夫俗子计较……”他又叹:“问世间情为何物……”
聂枣听得嘴角直抽。
任平生抹了一把嘴,睨着魏离,懒洋洋地露出一个笑:“嗯,你说谁是凡夫俗子?”
魏离毫不犹豫的指他:“周身上下,俗不可耐。”
“哦,那不知阁下是……”
魏离摆出一个标准的受过伤的男人的姿势:“你不会懂的。”他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苦涩道:“我经历过太多事情……”
聂枣:“……”
我能上去让他闭嘴吗?
我能吗?
任平生扬了扬下巴,大概是第一次看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装的如此拙劣,于是饶有趣味道:“愿闻其详。”
魏离便添油加醋讲他和聂枣那段单方面虐恋的故事描述成了一场旷世绝恋,在故事中聂枣被塑造成了一个深爱他但是因为种种迫不得已的原因而不得不离开他伤害他,但其实“他痛她更痛”的绝世痴情女子,而魏离自己更是即便被伤害被欺骗被蹂躏仍旧不离不弃深情如海(说到这里他自己又陶醉了)的倾世好男子。
至于整个故事更是跌宕起伏,比话本传奇更曲折坎坷精彩万分。
说到动情处,魏离甚至还趴在桌上小声的呜咽了一会(大概是被自己感动了)。
任平生见状,不知哪根筋不对劲,还拍了拍魏离的肩膀,一副让他节哀的样子。
魏离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眶通红,哭得特别我见犹怜,拽了两把任平生的长袖子抹眼泪,继而低声道:“无论到哪里,我都一定要找到她……找到我的久依……”
任平生的袖子被拿来做布巾,也并不生气,笑得还挺和蔼:“嗯,你会的。”
坐在一边和群众们一起围观的聂枣一直有种特别微妙的感觉……
看到此刻她终于福至心灵。
等等!
魏离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抢了她的工作!
以及……任平生应该不会……大概可能也许……是个断袖吧……
前朝就有位帝君偏爱此好,甚至同寝时因为不忍吵醒对方而断袖而起,因而也就有了断袖这个称谓……
***
痛定思痛,次日,聂枣重新易了容。
她换了一身头面,垫了肩膀,束了胸围,还特地穿了一双能垫高身高的靴子,花了足有三个时辰修容,几乎将脸部轮廓重新休整,保证比魏离更唇红齿白,俊俏不凡——而且还看不出是个女人。
最后穿上一身风流青衫,头戴玉冠,腰佩环饰,怀中再抱上一把琴。
齐活。
值得一提的是公子晏恰好回来,看见聂枣的背影,顿了顿道:“阁下是……”
聂枣面无表情转头:“是我。”
公子晏僵硬片刻:“……你要跟我抢活吗?”
聂枣看着面前秀雅温润,眼若秋水,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心头一动,很认真地问他:“要不我们真换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