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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赵裳远去的背影,聂枣叹道:“你对这小姑娘也太狠了……总算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对你又一往情深,你竟半点心都不动么?”
当然,因她站在局外,才能有如此闲情感慨。
任平生随手取下繁复的婚服穿戴,道:“那没有意义。”
“真是冷酷的回答。”
“不,我只是说,你问的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聂枣看向任平生,他的眸子一如既往平静而漫不经心,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任平生很配合,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聂枣也很配合,留在任府上,帮他处理掉了至少两拨的刺客,还帮他送了封不太紧要的书信出去——任平生依然不信任她。
算算时间,只要她再轰轰烈烈的甩了任平生,这任务也就算差不多了。
反正左右都是做给雇主看的,雇主满意就行。
这法子投机取巧,又便宜行事,如果可以,聂枣真恨不得多做几个这样的任务,只可惜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换个人选,倘若是魏离,让他配合自己演这么一出,魏离那种吹毛求疵又骄傲自负的人只怕从一开始就会把聂枣打出去。
闲来无事,看着任平生给赵王写得那些洋洋洒洒的分析策论,聂枣才明白为了赵王如此宠信于他,任平生在政治上的远见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他一条一条的为赵王分析七国局势,根据各国的情况,朝堂上下种种合纵连横,就聂枣所见已写了不下于十种,有些甚至已经推断到十几年后、几十年后,而其中不少已经应验——其中便包括小蒙王即位蒙青氏摄政一事。
这是个值得人三顾茅庐的名士。
看着看着,聂枣也有些不理解:“任先生,你有这样的天赋,去哪国混只怕都颇吃得开,齐国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居然心甘情愿冒此风险,还有……怎么会有国君舍得让你来做探子……”
任平生笑了笑:“人各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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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却是打的两败俱伤,短短数月便损兵折将,死伤惨重,两国都死了足有数万人。然而战争便如倾轧的车轮,一旦开始,便很难停下,从中抽调走的人力,物力,每日上万两白银的粮饷,尤其因为初春开战,大量田地无人耕作,军队不得不以战养战,硬着头皮打下去。
朝臣谏书如雪片,主战和主和的战成一片,每日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不让分毫,赵王焦虑,几乎日日招任平生进宫商议。
聂枣已准备离开,任平生却道:“你先别急,再过一两月便好。”
一两月不算长,聂枣耐着性子等了。
伤亡人数已到达新高,杀敌五千自损三千,入秋前不结束,只怕还会影响整年的收成,最终是赵国惨胜,却仍然没能侵吞齐国多少土地,倒是加在一起前后一共死了十几万人,皆是精兵良将,正值壮年的赵国人,当然,齐国死得更多一些。
聂枣觉得纳闷:“你到底是哪国的探子?”
任平生笑,不言。
赵国大将班师回朝,却扶着数具灵柩,其中也包括昌平侯赵胜。
而就在此时,那位任平生爱逾性命的妻子翟氏却狠狠将任平生羞辱一番,并向自己的义父赵王提出和离。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接下来日夜都能看到任平生在酒馆里通宵买醉的身影,仿佛一夕之间被打击深重,失魂落魄,整个人也迅速憔悴不成人形。这个消息迅速成了茶余饭后赵都百姓最好的谈资,八卦传闻众说纷纭。
戏已演足,任平生亦准备离开。
挺好的结局,如果没有最后那一晚。
聂枣拉开门,看见府门外面站着浑身颤抖神色焦虑恍惚的赵裳。
因为易了容,赵裳并没认出聂枣,而是颤抖着声音问:“任平生呢?”
聂枣斟酌道:“大人现在不方便见客,还望蒋夫人……”
“他在哪?”
小姑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眸赤红,猛地冲进了府里。
聂枣起初还以为她是听说任平生被伤,想来安慰任平生趁虚而入的——赵裳已搬回哥哥的府邸居住,与蒋公子形同和离,但此刻看她的样子又不太像。
任平生正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看见赵裳冲进来倒是一愣。
“你究竟是什么人!?”赵裳厉声道,和过去大气不喘的小姑娘天渊之别。
任平生淡定一笑:“我是任平生。”
赵裳抬手,将一封信狠狠甩到了任平生面上。
任平生接过,那是一封给齐国将领的信,详细描述了赵国的行兵布阵甚至是出兵情况,落款是他,他不慌不忙看完,道:“你从哪里拿来的?这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这是我哥临终前托人送来的!”两行泪就这么落了下来,赵裳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胸口剧烈的起伏,声声尖利,宛若泣血杜鹃:“你是个探子!你是齐国人!你是个骗子……你害死了我哥……”她哭得那么厉害,像是一次性将所有的不甘愿都倾泻而出,她这一生所有的不甘愿原本也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她那么喜欢这个人,可他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赵裳想起了在庙里救任平生的那次,她早该知道,这个人一点也不简单。而那时的温柔以待,只怕也是为了哄骗她,让她安心照顾重伤的他……她珍之重之的短暂相处,不过都是做戏,对方恐怕没有付出过一分的感情。
——傻姑娘。
她是真傻,真的傻。
任平生捏住信,随手撕碎,面容无一丝慌乱:“仅凭一封信未免过于武断。”
赵裳觉得眼前的人简直陌生至极。
就算那只是一封誊抄后的副本信,她也难以想象任平生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撕了。
她逼近任平生,声声质问:“那你解释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齐国将领手里会有你的信,为什么齐国会对赵国的行兵布阵了如指掌,为什么你没有任何亲眷朋友没人知道你的过去,为什么……”
任平生:“不过是巧合。”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赵裳突然发难,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露了出来,那里正握着一柄匕首,她狠狠地扎向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