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知道这个地方么,离这里远么?”
骑摩托车的人大概二十几岁,也是个小年轻,身上就跟摩托车一样一堆灰,因为热,把衣服卷起来一半,露出肚皮。
“啊,知道啊。”那人操着一口浓厚的乡音,也不废话,直接报价。“五十块钱,去不去?”
何丽真已经走到这了,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了,说:“去,那你得把我带到正地方才行。”
“行行,上来。”
何丽真坐在摩托车上,司机转转车把。
何丽真这次可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一路绝尘”。她捂着自己的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沙子。
走出那段路之后好了一些,小路上没有路灯,何丽真虚虚地扶着司机的衣服,偶尔一抬头,看见天边的月亮。
那时她才恍然,自己居然真的就这么来了。
一个二十六岁的瘦弱女人,就这么一路搭着车,揣着钱,来到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就为了那么一个学生。
“你要去的就是前面那家。”磕磕绊绊二十多分钟后,摩托车停下了。
“哎呀,那是干啥呢?”
何丽真正把钱给司机,司机一句话,她转过头看向前面。
因为没有路灯,所以天显得格外的黑,小路右边是一片玉米地,左前方,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单层的小房子,房子门口有个院,再看,就看不清什么了。
虽然看不见,但是何丽真听见了。
那里有争吵的声音。
何丽真把五十块钱塞到司机的手里,拎着包往那边走。路是土路,何丽真坐了太久的车,腿有点发软。她紧着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人影。
在院子门口停着几辆摩托,里面站了四个人,把院子口堵住了。
院子里面有亮光,从房顶支出来一根木杆,上面缠了几圈电线,最前面吊着一个电灯泡,正发着昏黄的浅光。灯泡旁,零星地围着几只飞虫。
灯泡下面,一个人站在那里。
是万昆。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头发上,显得脸上的阴影更重了。何丽真的步伐忽然停下,她离他还有些距离,但是她却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把他看了真切一样。
他一定还是那副样子,头发稍稍挡住自己的眼睛,眼眶凹深,头微微低着,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这都几天了——!?”忽然有人吼了一声,何丽真连忙回过神来。“不是我们为难你!欠债还钱——!现在是谁不讲理——!?”
万昆似乎回了话,但是离得太远,何丽真听不清楚。她拿着包从路上下来,来到院子这边。她离得越来越近,但是那些人都太专注了,没有人看到她。
“你要是拿不出钱,以后也别出门了!”这边打头的是个光头,他指着万昆,说:“这都拖了第几天了!?都他妈一家子垃圾!一家子垃圾——!怪不得那骚货病死了,该——!”
他一边说,猛地往旁边踹了一脚,废物堆被踢倒,哗啦啦地滚了一地。
万昆整个人阴沉沉的,听着那光头的叫骂,他好像要把牙咬碎,才能克制住不冲上去。
“也不是不还你钱,你就不能宽限几天?”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然后屋门打开,一个瘦弱的老汉从屋里出来。他唯唯诺诺地站在万昆身后,浑浊地眼睛满是晦气。“成天逼着,欺负人么不是。”
“欺负人?”那光头冷笑一声,说:“借钱的时候咋不提欺负人呢?嗯?你个老逼头子,就差跪地上求爷爷了!现在知道欺负人了?我他妈宽限你们几天了——!?我操你个——”他骂起劲了,旁边地上捡了一块砖头,朝那老汉扔了过去。
万昆忽然动了。
在光头弯腰捡砖的时候,万昆已经迈开步子,光头起身,砖头还没脱手,已经被万昆抓住手腕,万昆也没有动手,只把砖头扔开,然后推了光头一下。
光头后退几步,被后面的人扶稳。
万昆站在院子中间,低声说:“现在没有钱,你再给我一个星期,五天也行。”
“一个星期?做梦吧你——!”光头一挥手,后面几个男的就上去了。
万昆咬牙,快速从旁边捡了一根木棍,朝身后大喊一声:“进屋去——!”身后老汉吓得直哆嗦,赶紧进屋,把门锁上了。
光头这边武器明显高级不少,几个男的从裤腰带里抽出甩棍,冲着万昆就过去了。
就在两方一触即发——或者说已经发了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喊了进来。
“别动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边都愣住了。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何丽真脚下不稳,强装镇定地看着光头,问:“你要钱就要钱,打什么人。”
万昆在看到何丽真的一瞬间,人就定在当场。直到光头没好气地朝何丽真走过去的时候,万昆才反应过来,几步冲过去,挡在何丽真面前。
何丽真往旁边挪了挪,光头瞪了万昆一眼,转头看何丽真,“你谁啊?”
何丽真脸上冷冷的,说:“还差多少钱?”
光头乐了,“怎么,要还钱?”他冲万昆抬抬下巴,说:“你问他,差多少。”
何丽真侧目看了万昆一眼,看不清脸,只能感觉到他神色阴沉沉的。
“不说?不说我替你说,差十八万,你还吧。”
何丽真一听,险些没站住。她握紧背包,尽量平稳声音说:“你说什么?”
“十八万!听不清么?十——八——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