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诸葛诞不接受,那他这个使者难免就会有麻烦。
使者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丞相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我的?”诸葛诞沉声问道。
使者想了想,恍然大悟,不由得暗自责备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出发之前,丞相的确是交了一封家书给他。他本来是想先公后私,传完诏书再办私事的,现在诸葛诞一提醒,他才明白,那封家书恐怕不是家长里短这么简单。
使者连忙掏出了家书,诸葛诞接过来,仔细的看着。家书写得很长,厚厚的一叠。诸葛诞看了很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撩起衣袍,跪倒接诏。
大帐外,一个执戟卫士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不动声色的挑了挑。一个时辰后,他下了值,悠哉游哉的出了大营,来到集市。
……
彭城,数十骑冲进了城门,直奔镇东将军的府治。
马忠接诏,令人款待使者,然后拿着诏书,和狐忠一起躲进了书房,数十名甲士立刻将书房包围起来,闲人不得入内。
“丞相究竟有什么把握?”没有外人,马忠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焦灼,声音却依然压得很低。
狐忠看着诏书,脸色也有些发白。丞相只是让他们在魏霸奉诏离开青州,前往长安,或者被缚甚至被杀之后,控制住彭城的局势,并主动配合赵统、费祎等人控制青州的军队,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凭此诏直接接过军权。
对他们来说,这封诏书的确有些模糊不清,至少有两个疑点:
第一,怎么才能制住魏霸,丞相究竟有哪些万全的手段,还是仅仅是冒险?
第二,赵统、费祎究竟会不会配合行动,他们是丞相安排的,还是只是迫于形势?如果是前者,那当然没什么问题,如果是后者,变数就多了。魏霸如果接受以王爵换兵权的条件,愿意交出兵权,那当然好说,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并因此被杀,他的部下再拥戴一个人为主,赵统、费祎还会配合朝廷吗?
从种种情况来看,丞相的想法都有些一厢情愿。
“丞相的心思只在宫城之内,他不知道天下的形势已经什么样了。”马忠长叹一声:“他以为我现在还能控制什么?我连自己都快控制不了了。”
狐忠黯然。自从上次被魏霸逼着分兵给步骘,马忠受的打击不小,他已经认识到,在魏霸的面前,他什么也不是。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不论是兵力还是在军中的影响力,他都无法和魏霸抗衡,当初接受丞相的任命,从牂牁到广陵来,就是一个失策。如果他现在还是牂牁太守,就算是丞相一党,也毋须和魏霸面对面的发生冲突,不至于闹到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如果魏霸离开,或者直接死了,也未尝没有机会。”狐忠劝道。他明知这个希望很渺茫,却不得不鼓起勇气劝马忠。很显然,马忠的信心正在崩溃,而他在丞相的计划中又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他如果支撑不住,丞相的计划很可能因此而失败。
他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
“魏霸麾下文武成份复杂,只是因为魏霸的影响力才聚在一起,一旦魏霸死了,他们很快就会陷于内乱。这样一来,我们只要能抓住机会,未尝不能掌握住这支大军。至少……”狐忠犹豫了片刻,仿佛自己的信心也不是很足:“至少我们能稳住东部的局势,为丞相争取一些时间。”
马忠的脸抽搐了一阵,欲言又止。
……
成都,赵府。
赵云端坐在床上,看着被突然召来的潘子瑜和孙子赵虎,招了招手:“阿虎,来,到大父身边来。”
赵虎爬了起来,凑到赵云身边,仰起头,看着赵云的脸,难得的安静。他是孙大虎生的儿子,姓格也和孙大虎一样顽劣,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赵统。他谁也不怕,唯独敬畏祖父赵云。
赵云摸着赵虎的头,对有所预感而泪水涟涟的潘子瑜说道:“子瑜,不要伤心。我都这把年纪了,一切都已经看淡。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尽力了。不论是见到先帝还是魏延,我都问心无愧。求仁得仁,夫复何求。我走了之后,你就给伯仁、仲德报丧。陛下那里,我自有表,你送出去即可。”
潘子瑜抽泣着连连点头,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赵云已经安祥的闭上了眼睛,神色平静,如同每一次入睡。可是潘子瑜知道,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醒来。
建兴十六年正月初一,子时三刻,赵云卒,享年八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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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