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珂看着不远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知预备做什么。这些学生,年龄不一,残疾程度不一,却时常能想到一块儿玩耍的新奇点子。在狭小的天地,他们总在竭力地为生活增添色彩。
最初来这儿,她想觅一处安宁之地,也有点像男人看见漂亮女人那样。后来是心疼他们。
这世上,各有各的苦,上帝给每个人挖了坑,倒上水,就是泥潭,只不过水的多少不同罢了。任由他们扑腾、挣扎。上帝冷眼旁观,以此为乐。
既然没做什么,那刘珂也不便再找张黎问起那件事。
“下次有机会,我再带她过来。”
朱畅很高兴,有人来看孩子,她高兴,孩子更高兴:“好嘞。”
*
刘珂再待了一个多小时,就乘车回去了。
车子摇摇晃晃,开了空调,温度低,空气又混浊,闷着很不好受,刘珂将玻璃窗拉开一条缝。
热风吹进来,蓝色的窗帘泛起浅浅波澜。反倒舒服不少。
她翻看这几日与叶沉的聊天记录,你来我回,很没营养。她却是反复看了许多遍,像是要把每个字眼嚼碎,尝透意味——然而都是直来直去的直球,没有深层含义可供她解析。可也怕像读书时做阅读理解,写下来的,都是自以为是,永远与答案相差十里八里。
她知道叶沉现在在奶茶店打工,却不知晓店具体在哪儿。全市那么多家,想找到,几乎大海捞针。叶沉不说,她也懒得去找。
可缘分这种事,来了也挡不住。
刘珂戴上耳机,入耳的第一句便是“那年他才十八”。
是一首,女生浅吟低唱的民谣。嗓音很缓,听得舒服。
她回忆着,叶沉十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有高二毕业会考;参加英语能力竞赛,拿了省一等奖;准备自主招生,却没过。还有什么?几次月考,无数次周考?他相较同学,提前一年成年,却也没有请客吃饭,在学校里,低调地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这么一细数,生活真是如细水长流般平淡,人也寡淡无奇。
车靠站,车门打开,热浪顿时涌入。乘客上上下下。
刘珂看着窗外,在马路另一边,路边靠着辆灰扑扑的金杯,从刘珂的角度,只能看见司机伸出手。车正对的店门自里推开,一个残疾的男生,提着几袋奶茶,递过去,低着头,应该是在找零。
虽然距离不近,刘珂又有些近视,但仍能看出,那是……
刘珂连忙起身,她原是在里座,旁座皱了下眉,似乎怪她不早点出来。
乘客已经下完了,门要关了,刘珂着急地跑过去,在车发动前拍门,示意司机开门。司机隐约骂了句什么,还是打开了。
刘珂下车后,又得等红绿灯。在空调车内待久了,骤然暴露于烈阳之下,刘珂有一瞬的眩晕。
等缓过来,车水马龙在眼前穿过,叶沉已经折身进了店里,金杯也开走了。
仿佛之前见到的那一幕场景,是她的幻觉。
叶沉攥着把零钱,回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
揶揄,不屑。
他吐了口气。
店内的客人看剧、打游戏、写作业,各有各的事做,吵闹又安静。
叶沉回到柜台后,打开书,书是旧的,边沿起了毛边。他单手按着书,一个词一个词地默念着。虽干燥无味,却也算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