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逊洗干净手,深呼吸三次,把两辈子最好的水准拿出来,一张写的是“首战用我,用我必胜!”作为铁血麾下直属部队,时常参加斩首行动,必需要有舍我其谁当仁不让的勇气。第二张写的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些”,性命可贵,薛逊不希望有任何人牺牲。
等着两幅墨宝晾干,铁血捧着去请人装裱,准备挂在临时演武堂里。
现在就去也演武堂,马上去,铁血一时一刻也等不及,他要把属下训练得更好,跑得更快,跳得更远,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他掉落海水,沉入大火,而无能为力了。
铁血一走,薛逊立马请牛先生、曹严华和魏江过来。
“这是铁血为石碑取的名字,就照这个起碑吧。三位先生负责宣传,郑航慷慨赴死,王龙一往无前的故事大家都听说了吧,这些都是英烈,都是英雄,也是为保护慈溪不受溃军侵扰而牺牲,正该多加宣传。还有前两天为士兵送水送干粮的本地人,也是难能可贵,三位先生挑几个典型出来,或出告示,或在台上轮回宣讲,务必让慈溪仁人知晓他们的壮举。”
“是,属下领命。”三人异口同声应下,短短几日想,宣传的效果已经让他们目瞪口呆,太有效了,这些英雄故事来得及时,正好他们的宣传词也该换新的了。
慈溪进入相对平缓的发展时期,溃军败走,俘虏众多,听着日益欢快的宣讲声,城中百姓也敢随意在街上走动了,整个城市再次繁华喧闹起来。而城中最热闹,最吸引人的还是宣讲台。很多时候宣讲台下听的都是老弱妇孺,俗称“闲人”,消磨时间的。自从开始讲英烈碑系列,来听的青年男子就越来越多。
听过宣讲回来的男人显然被感染了,骑兵冷静肃穆,战舰威严雄壮,炮火轰鸣,短兵相接,每个男人都是潜在的战争狂人,曾经在城头上看着已经够鼓舞人心的了,现在还听了一回英雄事迹,更是热血沸腾。那些英雄他们也是见过的,也曾经和他们同走一条路,同饮一江水,亲切的很。城中的男人就等着薛侯爷招兵,赶紧去战场上潇洒一回。
回去和家里婆娘一显摆,妻子忍不住拿起抹布抽他,“兵役逃都逃不过来,你还要自投罗网,你不顾咱们娘仨啦,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丈夫一边腾挪跳转,一边解释道:“不一样,娘子,薛侯爷的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拿咱老板姓的命谋富贵功劳。”
“不,只要你去看一看,去听一听,就知道不一样。我若有一天能在说书先生的嘴里说一回,真是不枉此生。”男人摇头,说不清那种感觉,只能和妻子道:“薛侯爷给的赏钱丰厚,我打听过了,只要正式选入护卫队,每月有一两银子的军饷,过年过节还发油粮米面,就是战死了,薛侯爷还要抚恤家属呢!”
“呸呸呸,乌鸦嘴,你才要死呢!”
“是,是,是,我好好的,我不死,薛侯爷的条件这么好,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我若是能选上,也能让你们娘仨过好日子。”男人憨厚笑道。
“爹娘是怎么去的,你忘啦?还不是那些军队闹得,你要搅进去,已经没有老人帮衬,再留下咱们母子,是真没活路了。”女人还是不放心,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想起这些年没哟老人帮衬自家过得苦日子就一阵心酸。
“嗨,别哭了,我就那么一说,人家薛侯爷要不要人还不定呢!”男人只好违心劝道,心里打定主意,一定参军让他们娘仨过好日子。
我朝兵制已经由前朝的募兵制该成如今的军户制,军户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在慈溪这种随便经商就能换大钱的地方,社会地位更低。其他贫苦地区军户虽然要承担兵役,但日子比普通人好很多。在慈溪这样的富裕地方,军户就是让人看不起的,所以才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
现在薛逊仅仅凭宣讲就能改变人们的看法,尽管很多人是冲着薛家护卫队饷银丰厚来的,但潜意识中他们已经认定了薛逊那一套忠诚担当的理论,不再看不起军户。
薛逊借由宣讲进一步加深薛家的影响力,朝廷却有一套更完备的手段。
京城传来消息,皇帝已经废了太子储君之位,号召各地官员守土安民,对那位收拢溃军的单左将军也直接加封三品昭烈将军,授予他水军元帅一职,允许他全权安置原水军。单左也不负将星之名,和茜香的几次交战都大获全胜,把茜香人一点一点赶出国土,全面胜利指日可待。
朝廷还没关注道薛逊这儿来,但这里离战场太近了,离单左太近了。在杭州湾的那一场海战不是白打的,为薛家赢得尊重的同时也引来了戒备,不知朝廷会如何看待薛家。
薛逊不想坐以待毙。
第52章
“主子, 有个好消息。”金兽小声凑过来道。
“嗯?什么好消息?”薛逊搁下毛笔,颇有兴趣的问道,一般来收情报消息都是银霜负责的,他来凑什么热闹。
“王叔奴被弹劾了,京城传来消息说,上面有意削职为民呢。”金兽挤眉弄眼道, 若当初不是王叔奴把他们拦在门外,哪里有暂居慈溪的后续,更不会有铁血帅船海战,牺牲那么多兄弟。后面审问俘虏的时候还问出就是王叔奴提醒赵尔牧等人他们在附近的, 新仇旧恨加一起, 贬职哪里能解气,金兽恨不得他直接死翘翘。
“王叔奴当机立断,保住了杭州城,就是没有功劳也不该有过失才对,怎么就要贬官了?”没听说王叔奴有什么过失啊,皇帝真是越发昏聩了。
“听说是当初单左也派人到杭州城求救,结果王叔奴没肯。现在单左是新贵,朝中自然有人要钻营了。”金兽嘲讽道:“哼, 前些日子等着救命,他们不疾不徐,现在尘埃落定的,这些人到上蹿下跳的,朝廷啊!”
“单左居然这样小人之心, 我看他领兵一派大开大合刚猛之势……”话么说完薛逊自己就笑了,领兵风格和个人人品有什么关系,世上多的是才德不匹的,武将尤其残暴。
“单左是怎样的人不知道,可朝中那些钻营之人就是没事儿也要踩别人两脚,才显出自己的本事呢。”金兽撇嘴讽刺道,自从薛家被排挤出朝廷,金兽对京城那些官老爷就再没一句好话。
“管他们呢,狗咬狗才好呢。”薛逊不在意笑道,从新拿起毛笔,继续编写护卫营混编名单。
“也是。”金兽也笑了,“不过王叔奴这四十大寿是办不下去了。”
薛逊愣住,喃喃道:“四十大寿?”
“是啊,听吕英说的,最近杭州城的大事之一,在京中消息传出之前,可是沸沸扬扬的。”王叔奴虽然舍弃了周边村镇,可的确保全了杭州城,城中百姓对他还是十分爱戴的。
薛逊再次放下毛笔,沉吟道:“到时以我的名义送份寿礼过去。”
“主子?!为何给那老匹夫送礼啊!他害死咱们那么多兄弟!”
“镇定,稍安勿躁。”薛逊柔声安抚道:“你说的我岂不知道,可你看我们能在慈溪待多久?你也说朝廷反应迅速,查到慈溪来只迟早的事情。”
“可王叔奴就要被贬职啦!”
“贬职不贬值的可说不准,能和云湖郡主家结亲,王叔奴家中势力也不弱,勋贵朝臣的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只要谁在皇帝面前说后几句好话,他的职位也不一定保不住。再说,王叔奴又不是傻子,难道什么都不做吗?”薛逊解释道,“反观咱们,朝廷不该快的地方快得很,单左一路所向披靡,就快把茜香赶下海了,等到这片地区全面收复,朝廷就知道我们冒用朝廷名义,窃取官职了。”
薛逊相信王叔奴不会拒绝他伸过去的橄榄枝,他就是没有理会单左此有此劫,现在更该学乖了。再说,薛逊相信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做官的人不会这么幼稚,坑过自己一次,王叔奴绝对能厚着脸皮再接自己伸过去的手。不过利益交换而已,与感情无关,没有薛家做不成的生意,薛逊想道。
“道理都知道,就是气不过。”金兽嘟囔道。
“我知,我都知道。可反过来想,若是你处在王叔奴的位置上,又当如何?他不过是守土安民而已,祸水东引若不是引到我身上,我也赞他一句机变。兄弟们牺牲我也痛心,可人得朝前看不是。”薛逊叹息一声,“我且不愿在你面前表现的如此凉薄,可你我朝夕相处,我是什么想法难道你觉察不出吗?”
金兽急得连连摆手,“主子,主子折煞我了,我知道主子是不想让弟兄们白死,是我死鸭子嘴硬,和王叔奴打好关系才是最好的选择,您想的深远,考虑周详呢!”
薛逊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私下里说话,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和你剖白内心,咱们有什么掰开揉碎的讲,不要有心结才好。”
“主子放心,我都明白的,您说的对,凡事向前看,咱们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到王叔奴的地方,现在打好关系很有必要,我就去准备寿礼。”就如金兽所说,道理他都是明白的,薛逊再软言相劝,他也没有那么不甘了。
“对了,主子,说起赵尔牧,他的尸身怎么办?”金兽突然想起来问道,“现在冬日还好,尸身都冻着,可马上开春了,那些处死的俘虏是不是就地掩埋,还是主子想堆成京观,或者挫骨扬灰泄愤?”
当初滩涂遭遇战和海战一共俘虏近两千人,刚好和护卫队员齐平。赵尔牧等高阶将领都被斩杀。其一,他们是溃军,按军令战场败退不安规定路线走就是逃兵,逃兵将领是要处死的,就是日后朝廷翻起旧账,也说不得他们;其二,这些人和自己有血海深仇,杀人也是告慰逝者英灵;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这些高阶将领留着无用。薛逊十分缺人才,高阶将领有经验,有能力,可再缺人薛逊也不敢要这样的“熊将”。平日里要好处讨福利比谁都积极,在战场上却贪生怕死。与茜香一战就不说了,海战他可是听说了,懦弱成那样,也好意思称一声将军。只看俘虏和护卫队人数齐平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作风。底层的小军官和士兵还有的余地,这些人收纳进来只能是一颗老鼠屎,索性薛逊就做主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