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立德请了朱厚照在永济楼,观赏囚笼里的霍休。
“表弟已知真相,有何感想?”严立德问道。
“这人可真蠢,既无自知之明,又无忠诚勤勉之心,德不配位,金鹏皇族都是这般,怪不得要亡呢。”朱厚照毒舌道。
“竖子尔敢!”霍休还在笼子里挣扎,他虽在江湖,但一直以自己的出身为豪。
“是啊,表弟看过反面教材,日后就不会再犯了。金鹏王朝亡国,表面原因是哈萨克骑兵袭击,实际上当年金鹏国内内忧外患,上层贪财好武,奢侈无度,下层百姓贫困苦不堪,就是没有哈萨克骑兵也迟早要完。”
“你可真是见缝插针教训我不要只好武事,和朝中老头儿一样无趣。”朱厚照不高兴了。
“金鹏一朝,皇族、皇亲均是高手,放在中原武林也是以一当百,可有什么用,不还是亡国了吗?表弟看我的武功难道不好吗?在乱军中也只能挣扎求生。”
“勉强有那么点儿道理。”朱厚照嘟囔道。刘瑾一直像个影子一般站在他们身后,心中也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让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入江湖游玩,大概关键就在眼前的严立德身上吧。
朱厚照的情绪来得快可去得快,很快又兴奋起来,道:“你说闯荡江湖必须要见识三个人,陆小凤我见识了,的确是个有趣的人。花满楼刚刚也看见了,没发现哪儿好啊?”
“花满楼花满楼,自然要在鲜花满楼之时,才能见到他的好。”严立德揽着朱厚照腾空飞出,笑道:“先回去休息,再代你去见识。”
第80章 严立德世家
严立德刚从太原知府府邸出来,他去交接青衣楼的财富宝藏,账目清晰是他做生意的一贯原则。现金全部收归朝廷,珠光宝气阁留下那些空壳铺子、田庄,契约全部备好,这是严立德帮助朝廷铲除违法乱纪“杀手组织”青衣楼的报酬。不然,皇帝真有这么大方,派朝廷三品大员陪太子玩儿。
这要多亏霍休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为了不让人看清他,霍休与下属联系一直是通过纸条和暗号,他的下属很多都没见过他真人。装神秘把自己也绕进去了,霍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典型。
把青衣楼的情况和朝廷交接清楚,对严立德而言事情才算尘埃落定。严立德刚在书房坐下,霍天青就来求见了。
“坐吧。”严立德随手指了个位置让霍天青坐下,自己接着写奏折,密报皇帝青衣楼进展情况。
书房只余笔墨在宣旨上书写的沙沙声,反而更显寂静。
严立德写完一段,也不看霍天青,只道:“想好再来。”
霍天青进门又不说话,明显是还没打定主意,严立德自诩绝世好老板,作为一个宽容的上司,他允许下属改主意。
“少阁主,霍天青是来请辞的。”霍天青终于把话说出口了。
“你这几年担任总管,尽心尽力劳苦功高,珠光宝气阁在山西的业务份额增长百分之五,又与兰州达成协议,把珠光宝气阁开到了山西周边,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要走我也不虚言相留,当初你留下,为的是学习珠光宝气阁的经验手法,我还额外答应你可以提一个条件。现在时限已满,你可以提了。”严立德还是这么好说话,至于霍天青在这几年中偷师学艺,迷恋上官飞燕让阎铁珊陷入险境,以及受到霍休蛊惑试图脚踏两只船的事情,就不必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能的阁主教导,是霍天青之幸,阁主救我性命,又传我安身立命的本事……”霍天青还在滔滔不绝的表白,而严立德已经在等着他的“但是”了,说这么多好话总不可能是临别赠言。
果然不出所料,霍天青作揖再拜,道:“霍天青厚颜,还有个不情之请。”
“没关系,想清楚再说。”严立德好似在安慰紧张的霍天青,实际是在敲打他,往日严立德就说过,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要说。
霍天青咽了咽口水,还是坚持道:“请少阁主告知上官飞燕遗体葬在何处。”
严立德叹息一声,失望摇头道:“我原给你准备了黄金百两,十间铺子,够你重建天禽派以及维持日常所需,你现在收回这话,我不改主意。”
“请少阁主成全。”霍天青坚持。
“既如此,那金银铺子我就收回了,上官飞燕的尸体被霍休一卷草席扔在城西的乱葬岗,上官雪儿念及血脉之情为她收尸,我派人护送她去,算时间也快回来了。到时你问她,看她是否愿意把堂姐的尸身交给你。”严立德平淡道,好似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
“属下让少阁主失望了。”严立德一声叹息叹得霍天青坐立不安,他有何尝不知自己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为一个已死的女人放弃大笔金银铺子,殊为不智。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他相信自己的本事,可飞燕只有一个,即便她不是好人,又再多的仰慕者,能与她生死同穴的只有他。
“早说过你不是我的属下,不必太在意我的想法,日后你也是开山立派的人物,坚持自己的主见是对的。”严立德敷衍道。
“多谢少阁主教导。”霍天青是骄傲的,自认一流人物,可在严立德面前不敢拿大。当初倒在阎铁珊必经之路上算计出一个“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却被严立德一眼看穿。严立德却如他所愿,让他留在阁中。这些年霍天青若是真心为珠光宝气阁着想,开疆拓土,严立德不吝奖赏;可他若做事留后手为自己收买人心,严立德往往料敌于先,下手狠辣。反复几次,吓得霍天青不敢动作。和霍休眉来眼去,又爱慕上官飞燕已经是霍天青最大的反抗,事实证明严立德大魔王不是他可以推到的,幸好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严立德还愿意维持表面太平。
“你既知恩,我就再倚老卖老说几句。”严立德并不比霍天青年长,可这长辈的姿态他是摆了几十年的,熟练得很。“我对你失望,并非你爱慕上官飞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失望的是你优柔寡断,总想着一箭双雕,面面俱到,世上哪儿这么便宜的事情。为人做事当有取舍!我也不怕你和霍休联手,大丈夫生在世间,不怕人利用,就怕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你既然觉得霍休能赢,何必缩手缩脚,又在我父亲面前无用做戏,他对你还算信任,或杀或抓,总能然给我忌惮。你呀,又怕我事后发现,犹豫不决,牵扯陆小凤这些变数入局,才让事态失去控制。”
霍天青沉默不语。
“罢了,当是临别赠言,你听得进去就听。雪儿已经回来了,你去问她吧。”严立德话音刚落,院门口就响起了脚步声,上官雪儿带着几个侍女往书房而来。
霍天青三拜告退,在院中拦着上官雪儿,道:“上官姑娘,我想迎回飞燕尸身,葬在天禽派。我曾答应娶她为妻,而今阴阳两隔,也当履行诺言。”
霍天青是恨严立德的,若不是他苦苦相逼,霍天青不会坐视飞燕遇害;他更恨自己,在严立德面前立不起来,以致痛失所爱。
“严大哥怎么说?”上官雪儿看了一眼书房,亡国了还能留下性命,上官丹凤罹难,她却活得潇洒,上官雪儿看人脸色的技能十分娴熟。
“少阁主说由你做主。”
“哦,那就拿去吧。”上官雪儿痛快答应了。
霍天青抿抿嘴唇,有些不高兴,又说不出什么。
“真是,你要我给你,你又给我摆什么脸色。上官飞燕杀了我姐姐,我看在同宗同姓的份儿上为她收尸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上官雪儿看而不是好脾气的。
“霍天青并无怨念,多谢,告辞。”霍天青一抱拳往外走去,上官雪儿示意侍女之一跟上,交接上官飞燕的尸体。
上官雪儿蹦蹦跳跳的走过去,轻敲门扉,道:“严大哥,我是雪儿。”
“进来吧。”
上官雪儿应声而入,严立德依旧在和他的奏折做斗争,笔势不停。
“严大哥,我把上官飞燕的尸体给霍天青了,他说你说的由我做主。”
“是我说的。”严立德点头,放下毛笔,示意此事他不在意。从书桌上捡起一叠纸递给上官雪儿,道:“你瞧瞧这个。”
上官雪儿接过一看,上面是一些金银珠宝首饰布匹,还有几间铺子,几处田庄。“这是什么?”上官雪儿问道。
“从上官瑾的财产里扣下来的,留给你做嫁妆。上官瑾吞了上官木那一份,都是你们上官家的,你是上官家存世的唯一血脉,留给你正合适。剩下的全部收归朝廷,我拿空壳铺子。”严立德解释道:“你既认我父亲为义父,日后出嫁自有我准备嫁妆,峨眉的独孤一鹤伯父也会添妆,你安心长大,嫁人生子,也算我为金鹏旧朝尽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