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诸葛安人不等哲宗扶他,赶紧起来,后退两步道,“臣一身肮脏尘埃,官家身子不适,切不可沾染。”
哲宗顿了顿,好整以暇问道:“既担心朕的身子,怎么不梳洗过后才来。”
“是,臣这就去梳洗。”诸葛安人抱拳应是。
“回来!回来!”哲宗高喊两声,一不小心被口水呛了,咳个不停。
诸葛安人也走不了,赶紧回来,想去扶又顾忌自己一身肮脏不敢碰他。诸葛安人给皇帝身边伺候的公公使眼色,没先到平日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公公,现在却盯着自己脚尖的地毯扮起了聋哑人。
诸葛安人无法,只得把自己的披风解开丢在地上,从怀中取出帕子包着手,扶起哲宗。
哲宗反应迅速的抓住诸葛安人的手,嗔道:“朕知你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你却还是根傻木头,好话不会说,朕去了,你可怎么办?”哲宗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
诸葛安人总觉得是自己身上的灰尘影响了他,手又被官家抓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默默运起平缓中正的内力往哲宗体内送去。干巴巴道:“官家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哲宗很快就止住了咳嗽,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这就是内力?果然是个好东西。”哲宗笑着赞叹。
诸葛安人坐立不安,隐隐后悔太过莽撞。哲宗如何看不出他扭捏,没好气道:“还不下去梳洗?”
大宋皇帝多仁慈,在宫中有专门为大臣设立更衣处,像诸葛安人这样有急事觐见的边关大将,更需要整理仪容才能面见皇帝。诸葛安人能先见人再去梳洗,多亏了他身上的令牌。
等诸葛安人下去,公公刘敏才扶着皇帝坐在软榻上,宽慰道:“官家,大将军回来了,您就放心吧。”
“怎么能放心,他就是个实心眼儿,朕又没让他急行军。这么快回来,肯定是日夜兼程,身子哪里受得住,你没瞧见他眼底的青黑。”哲宗嗔怪道。
“奴婢可没瞧见什么青黑,只知道大将军这么着急,不还是想快些见到陛下。”刘敏弯腰凑趣道。
“哈哈,就你会说话,阿安就是太老实,没朕看着可怎么好。”皇帝被自己的脑补感动了,喜滋滋的自娱自乐。
诸葛安人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二品武官常袍,看来皇帝是早有预备。
从新拜见之后,两人落座。诸葛安人第一件事就是给皇帝把脉。
“医术臣也略知一二,臣能给官家把把脉吗?”看刘敏在一旁为难的神色,诸葛安人解释道,:“只是诊脉,又不用药,又不扎针的。”
果然是个死心眼子,刘敏感叹,这是用药扎针的事情吗?官家的身体状况哪儿能轻易为外臣所知。
哲宗却没想到这些弯弯绕绕,直接把手伸了过去。
诸葛安人这三辈子的医术,比多少太医都高明,很容易就诊断出病因,后世对哲宗的病情多有揣测,有说是“故冬以来,数冒大寒,浸以成疾,药石弗效,遂至弥留”,《曾公遗录》却说是死于性病,因为哲宗宫中美人甚多,且哲宗没有子嗣,把精力多投入后宫。
诸葛安人道:“陛下只是体弱,又感染风寒,好生将养,必定痊愈。”
“连阿安也学会虚言矫饰了。”哲宗叹道。
诸葛安人平静道:“阿安从不骗阿佣,以前不,现在不,永远不。”
哲宗当年还默默无闻的宫女之子,只有赵佣这个名字,等他从出生寒微的庶长子变成太子,才有了赵煦这名留青史的大名。说到旧事,哲宗也感佩非常,道:“我自然信阿安,只是太医说疾入肺腑,难以拔出。”说到这个哲宗就愤愤不平,他从小体弱,高太皇太后却严令太医不许给他医治,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在这壮年就病入膏肓!高太皇太后那是旧党的旗帜!哲宗从未如此自信,他推行父亲神宗陛下的改革是对的,若是不反对高太皇太后,他的命都要没了!
“的确是体弱,可体弱是天下最难治的病。因为虚弱,任何疾病风邪都太容易侵入,只能保养,不能根治。是毒是病还能对症下药,体弱只能养。”诸葛安人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也有速成之法,找个武林高手输送内力就是,官家再学一些内力运行的功法,就能化用内力,保养身体。我武功高,今天……”
“果真是根傻木头,你怎么不说输送内力的人有什么危害?”
“内力没了还能再练,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你这一身内力还是留着护卫朕吧,当年不是说过要一直保护朕,辅佐朕吗?至于内力,找其他高手就是。”
“不行,找信任的人不容易,要治好你的内力损耗肯定要掏空一个人……”诸葛安人着急得连称呼都没在意,反驳道:“多人前后输入内力,内力驳杂不纯,更容易引发病症,官家身体受不住。”
“那你就受得住了,对武人而言,武功多重要!”哲宗恨铁不成钢道,怪他怎么就不知保重自己。
“我打仗靠的是智谋又不是武功,而且我这么年轻,武功没了还能练,重练一回,肯定更快更好……”
哲宗不理会诸葛安人胡说八道,只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与皇帝而言,要找到一个绝对信任的人多么困难。当世武功高手都是有数的,对武林人士而言,武功比生命还重要,不是功名利禄能够引诱的。
“你就省省吧,除了带兵打仗,其他事情你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宫中多少天才地宝供养着朕,放心吧。”转念之间,哲宗心中已有主意,只道:“今日天晚了,你就留在宫中,与朕抵足而眠,说一说北境的事。”
不待诸葛安人应下,宫外就传来喧闹之声。诸葛安人猛得站起来,站在哲宗右手边呈护卫之态,这是他们多年养成的默契。哲宗感动好笑,一个眼色,身边的刘敏扬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福宁殿外喧哗。”
“奴婢奉贤妃娘娘之命,有要事求见官家,求官家开恩,十万火急啊!”外面是女子尖利的叫声。
第118章 诸葛安人世家
“官家,事涉后宫,臣不便久留,臣请告退。”诸葛安人赶紧道。
“不许!”哲宗突然厉声阻止,诸葛安人奇怪得看了看他胀红的脸,没看见张敏那了然的神色。“朕是说不用了,不是大事,阿安陪我去瞧瞧吧。”
哲宗缓过神来,吩咐刘敏道:“叫进来吧。”
那殿外喧哗的宫女躬身低头小碎步进来,纳头便拜,“官家,奴婢要揭发皇后娘娘在中宫行巫蛊之术。我们娘娘近日胸口体乏头晕目眩,太医却一直找不到病因,今日有皇后宫中小太监看不过来禀告,才知是皇后娘娘诅咒我们娘娘。官家,娘娘吓得心神俱俱裂卧病在床,却顾念帝后一体不忍相告。奴婢忠心为主,却看不过,背着娘娘来禀告官家。官家重病,焉知不是皇后娘娘诅咒之故。”
“放肆!小小宫女竟敢诬陷中宫?”刘敏大喝一声,贤妃素日不敬皇后,没想到为了争宠,连巫蛊之说都出来了,自古以来,牵扯巫蛊,那就不是一人一家之事,整个宫廷都面临着清洗啊!
“奴婢不敢,奴婢句句属实,恳请官家彻查。奴婢愿以性命作保!”那宫女嘴里喊着最后一句话,人突然往旁边的柱子冲去。
诸葛安人随手剥下腰带上的玉石,飞掷打在宫女小腿上,那宫女扑倒在地,摔个七荤八素,口里还喊着:“奴婢为官家尽忠!”
诸葛安人牵着哲宗的手,缓缓向他输送内力,柔声指挥他呼吸:“呼气——吸气……对,慢慢来,慢~慢~”
哲宗气得不自然发抖的手臂停止颤抖,诸葛安人才道:“官家宽心,不过后宫之争,您高高在上必能一眼看穿,不必气恼。”
“后宫之争?”哲宗问道,他刚刚听闻巫蛊二字就头脑充血,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那宫女说自己背着贤妃娘娘过来,本就是背主之人。一口词编得顺溜,面对官家龙威、公公呵斥却面不改色,不可能如她所说一时义愤,突发奇想。若真有这份胆识,就不该只是个二等宫女,臣没看错的话,这二等宫女宫女的装扮吧。”诸葛安人和缓道:“您是官家,后宫女子性命荣宠都是您一句话,不必为此劳神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