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般智上师,他侬的泪水立马就冒了出来,双手捂住了脸,痛哭道:“我师父他,死了!”小和尚看来是真的怀念他的师父,这一番哭,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悲声喧扰,我怕他影响店里面别的客人,于是手结外缚印,当头棒喝一声道:“解!”这印法敲在了脑门上,小和尚又打了几个饱嗝,终于停止了哭泣,哽咽地说道:“我师父被人害死了,然后我被他们诬陷,说我也有份,我害怕了,就逃,一直逃,他们一直追,于是就逃到这里来了。”虽然被我当头棒喝,然而他的情绪依然十分激动,语无伦次。
我的心中不由得也有些疑惑,要知道,般智上师我也是见过的,可以力扛小黑天的猛人,当日若不是他在前面将小黑天的锐气磨砺,只怕即使有七剑助阵,以及李道子真火灵符压场,也未必能够将其超度。可就是这么一个修为已入化境之人,却给人害死了,到底是谁有这番本事?
我待他侬的心情稍微平和了一些,将这个疑问说出来。这小和尚告诉我,说是漪罗。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这人是谁,是很厉害的高手吗?
他侬摇摇头,说:“不是,他是我师弟,是我师父三年前在禅邦收的徒弟。当时他与人争斗,身受重伤,几乎要死了,我师父施术救了他。他是中国人,头脑十分机灵,根骨奇佳,而且对佛法、特别是修行之道理解得十分透彻,几乎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我师父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就收他做了关门弟子,悉心教导,还说我太笨了,一辈子只能做个吃斋念佛的小和尚,以后他的衣钵,要由漪罗来继承。”
他侬眼里满是泪水:“不过我不在乎,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漪罗对我也挺好,教了我很多东西,还跟我讲很多故事。他越来越厉害了,进门三年不到,他竟然能有我师父一半厉害,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师父对他越来越喜爱了,很多绝密的东西都给他知道,结果,”
“结果怎么啦?”
他侬紧紧咬着牙齿,一脸可以燃烧起来的愤怒:“结果他居然伙同外人,一个叫做许先生的家伙,把我师父给害了,而且还通过强制醍醐灌顶的方式,给他自己灌注了师父一辈子的修行。他们所有龌龊的勾当,我都瞧见了,正要揭发,却发现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没办法,只有跑,这些天来我东奔西跑,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几乎就要累死了。”
我瞧见过他侬与般智上师的感情,也有过被全世界误解追杀的经历,当下感叹,他侬才十七八岁,终日礼佛,哪里能够知晓这人间险恶。
只不过那个叫做漪罗的家伙,还真的是一个狗东西,跟那农夫与蛇的寓言一样,蒙受大恩不但不报答,反而反嘴一口咬,这行为,跟周林那小子一模一样,甚是让人厌恶――而且还是中国人,真丢人。想到这儿,我下意识地问他侬,那家伙姓什么,哪里人?
他侬扬起泪水模糊的脸庞,咬着牙说道:“那是师父给的法号,他不姓漪,我记得他跟你是老乡,都是黔州省晋平县人。”我吓了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紧紧抓着他的手,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想到那个家伙,他侬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大名我们都不知道,只记得当时别人都叫他青伢子!”
青伢子?王万青?
我的脑海里瞬间想起了在晋平青蒙乡色盖村里,身穿旧校服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想起他那一双怨毒得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想起了他那执拗、偏激、愤愤不平的话语:“你是叛徒,你是我们苗家的叛徒。”
我往餐厅的椅子后面靠了靠,浑身有些发凉。
我并不是害怕这个少年,这几年来,更加狠厉的人物我见过不少,他排不上号。我只是在感叹命运,感叹冥冥之中有那么一双大手,它无所不在,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万青,般智上师的徒弟,弑师,而后一身修为尽归他身,这个同样出身苗疆的少年,会是我宿命中的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