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李五听着熟悉的声音探出头去,微微惊了一下,正是已有两年未见过的徐敬仪。她此前还在想他会在何处,是在巴东前线,还是在洛阳城中,没想到一回到都畿都就见到他了。

两年未见,除了鬓角多添了几根白发,徐敬仪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样的健壮魁梧,一眼便能从人群中认出。而徐敬仪压根没顾得上看玄友廉身后行状狼狈的将士,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她。

玄友廉下马道:“简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娄崆粮仓被袭后,公子下落不明,大将军不相信公子于城中遇难,命令各地驻军搜寻公子下落,可惜皆找不到公子踪迹。我猜测公子会不会直接返回洛阳,所以带兵在伏牛山下等候,等候了半月有余了,终于将公子等到了。”

玄友廉点点头道:“辛苦你了,简良。这一路上敌我军不明,我不敢轻信任何人,于是决定直接返回洛阳。我不在的一个半月,巴东那里眼下情况如何?”

徐敬仪沉默了一下道:“情况十分不好。虽然李继勉带着一股奇兵绕后攻打沈修,攻下了大齐军占领的数座城池,打了几个小胜仗,不过主战场上,玄晋两军中了沈修和秦离翎的圈套,巴东失守,连着娄崆山粮仓还有后方诸镇都让了出去,玄晋两军不得不退守到上庸,不过因为撤退及时,伤亡并不大,倒是萧王那里——”

“萧王怎么了?”

徐敬仪顿了顿:“萧王死了。”

“死了?”玄友廉大惊,“萧发云死了?消息确定?”

“是,萧王带着两千士兵撤退时,经过鱼凫桥,被沈修埋伏得正好,全军覆没,萧王也命丧当场,首级被沈修割了送到成元水面前邀功去了。”

玄友廉表情凝重:“这个沈修,原来跟在父亲麾下,只是个执笔小吏,倒没看得出来他有这般能耐,竟让我玄晋大军吃了如此大亏!”

沈修时年三十出头,其貌不扬,原本是位文弱书生,投奔了玄凉,在玄凉帐下担任了一个文书执笔。他有胸襟抱负,屡次向玄凉献策,可玄凉怎么可能听一个执笔小吏的计策,他觉得不受重用,于是便改换门庭,去了成元水那里。不知怎的很受成元水重视,一路高升,后被成元水推荐到朝庭上,没几个月就被唐鉴宗提拔为中书省侍郎,虽然是文官,但在品级上,跟玄凉的大将军之位平起平坐。

而这唐鉴宗就是被成元水酒醉后所弑的可怜皇帝李旦,“鉴”是他的谥号。这谥号还是成元水给定的,这谥号一出,举国哗然,私底下皆骂成元水刻薄记仇,毫无仁德,酒醉弑君不说,竟还侮辱亡帝为“贱”,意指李旦不知进退,辱骂他才招致杀身之祸。

徐敬仪道:“的确,我们都小瞧了沈修那厮。”

玄友廉沉思片刻道:“萧发云的五个儿子在长安时尽数被成元水所杀,眼下萧军是谁在主持?”

“公子问到关键之处了。萧发云一死,他又没有亲生儿子,眼下他的义子与元老大将之间内斗争权,萧军一团散沙毫无作战之力。”

萧发云对成元水有灭门的深仇大恨,立誓要诛尽成族满门,所以玄晋一起兵,他便发兵相助与玄晋一起攻成,可是他一死,他手下那些义子部将们就只想着争权夺利,瓜分他的地盘和军队,无论最后是谁掌了权,恐怕都未必能像萧发云那般坚决地发兵抗成了。

对于玄晋两军来说,这实在是一个糟糕至极的消息,这个消息足以打击到刚刚成型的洛阳朝庭。

徐敬仪道:“还有许多细节琐碎,眼下一时也说不详细,请公子先随我回去,我会详细向你禀明,同时也好给大将军报个平安。”

玄友廉点点头:“好,那就走吧。”

徐敬仪走到玄友廉身侧,这才有功夫扫了一眼他身后跟他一起逃回来的十几名将士,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小兵身上时,整个人都震住了。

玄友廉发觉到身侧的人停下脚步,侧头道:“简良?”

徐敬仪迅速掩饰好情绪:“在,公子请这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  要想生活过下去,头上就得戴点绿。

李继勉:????

第058章

徐敬仪捧着一个布包,越过重重守卫, 跨过门槛进到屋内, 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唤道:“公子?”

“买来了?”声音从一个角落传出来, 玄友廉走出来,似是刚洗完澡,已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正拿着布巾擦着还滴着水的湿发,再没有一点半日前蓬头垢面的模样。

“照着公子的说的尺寸买的,只是……不知公子为何要买这件东西?”

“这你不用多问。对了, 与我一起逃出来的十四人眼下如何了?”

“属下已经派人妥善安置了。”

玄友廉走到他身边, 接过他手中的布包,打开瞧了一眼,很是满意:“这十四人跟着我出生入死,也算是忠心,将他们的名字记下,等回到洛阳后都提拔为百夫长。”

“是。公子奔波了一个多月, 要不在此城中先休息三天, 再起程回洛阳?”

“不, 明早就起程,我要尽快回到洛阳。对了, 你刚才送过来这一个多月的军情文书,我刚才随手翻开一份,上面说李继勉被罢了将军, 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他带兵打了几个胜仗吗?”

“公子有所不知,那李小将军虽然是打了胜仗,却是擅自出兵,未征得帅令。娄崆粮仓被袭后,他擅自调动三千骑兵偷袭大齐军营,杀了一万齐军,还砍下了齐军首领扶博白、殴温圣的首级,随即追击逃跑的禹开,那禹开就是那夜带兵偷袭娄崆粮仓的人。那李继勉实在凶悍,带着三千骑兵狂追三天三夜,直接追到了齐军腹地,最后在游卓陂将禹开斩于马下。晋王李制听到消息后大怒,李继勉还没带着三千骑兵回营,他就直接派使者去罢了他的将军之职,当场扒了他的盔甲,并将他贬为前锋营的士卒,据说回到上庸时,他身上已穿着普通士卒的兵服。”

“呵~”玄友廉轻笑一声,“这李继勉还真是有意思。”

这时屏风后传来一声重物跌倒的声音,还伴着水花扑腾的声音。

徐敬仪疑惑地望了望那屏风:“公子?”

玄友廉淡淡道:“没事了,你先退下吧。”

“是。”

等得徐敬仪离开,李继勉托着那布包走到屏风边,隔着屏风道:“怎么了?”

屏风后,李五将身子沉在宽大的浴桶中,定了定神道:“没事,脚滑了一下。”

玄友廉笑道:“李继勉肯定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说他这番举动,算不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李五:“……”

玄友廉将布包打开,将里面的衣裳拿出来挂上屏风:“堂堂一个将军,被当众扒了盔甲,穿着卒服回营,你说他得丢多大的脸?衣裳挂在屏风上了,一会洗完了,自己出来换上。”

李五看着屏风上投影的身影走远,将身子往水里又沉了沉,脑子回想起在娄崆粮仓,李继勉对她说的话。

“等我回去,回去……娶你,可好?”

“你不愿以奴身从我,我便许你吾妻之名,如此你可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