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友廉道:“学医这种事又枯燥又苦闷,你这半路出家的,就算了吧。”
李五犹豫了一下:“廉公子,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何日?”
“九月初六。”
眼下正是四月,天渐渐热了起来,李五算算日子,还有五个多月。玄友廉说那方术给他算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生辰,也就是说,只要她帮助玄友廉活过今年的九初六,是不是以后就没事了?
正这么想着,李五突然怔了一下,又问了遍:“是九月初六?”
“你觉得我会记错自己的生辰吗?”
李五万万没想到玄友廉竟是九月初六的生辰,这日子,正是她与他成亲的日子。原来前世他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他生辰之日。这样一来,李终于五能明白那方士为何说他活不过九月初六了,那正是他前世寿终的日子。
“你在想什么?”
玄友廉注意到李五的沉默。
李五摇了摇头:“没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悲?”
“啊?”
“你的眼神里有悲伤,你是不是觉得我活不过那天?或许你心里正希望如此,这样,我就不会像个疯子一样纠缠着你。”
李五不假思索道:“不,正相反,廉公子,这辈子,我真心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李五抬起头,与玄友廉的视线对上,两人同时沉默起来,这时一人冲进院子道:“玄大哥,你叫我——”声音停住,杨枭的视线落在李五身上,“怎么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被人打岔,玄友廉移开目光道:“杨枭,你过来,刚才公主送来请贴,请我今日去宫中赴宴,我有事便拒绝了,后来觉得有些不妥,所以你替我进宫一趟,将这礼物送给公主做为赔礼。”
杨枭道:“玄大哥,你该不会是因为要见这个女人所以不去见公主吧。”
玄友廉道:“你不是一直吵嚷着想去洛阳宫看看吗?废话这么多,去不去了?”
杨枭道:“去去去,自然要去,必须要去。”过去接过玄友廉手上的精美木匣子,转身就要走,“站住。”玄友廉叫住他,将腰间的令牌解下,“带着我的令牌去,不然城门守卫不会放你进去。快去快回,不要耽搁。”
杨枭再顾不得管院中那个让他不顺眼的女人,拿着令牌出了府门,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恨不得立即赶到皇城里见到他的亲亲小媳妇儿。
是的,杨枭就是鹏奴。
两年前李文治登基时,他正好流落到荆南地区,被杨不疏收留。就在那时他得知玄凉扛起反成大旗,拥立了两位先皇遗孤李平与李文治。半年后,他被杨不疏收为义子,取名杨枭。一眨眼就过了两年,杨不疏夹在蜀与南唐之间过得十分艰难,想来洛阳瞧瞧朝庭的情况,看是要投靠玄凉还是李制。而鹏奴正好得了机会,随着杨不疏来到洛阳。
他来洛阳前就打探到是玄友廉找到了两位先皇遗孤,只当是他将李五与李十一从沙陀人手中救出,因此对玄友廉有了好感,一来洛阳就竭力促成他义父杨不疏与玄友廉的会面。而李乐群那里曾数次派人想要与他义父接洽,都被他暗中阻扰了。他当初就是被李乐群捡回去当了半年的马奴,而李五和十一都则是被李继勉当成奴隶,对这帮沙陀人,他没有一点好感。
他拿着玄友廉的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宫,来到上阳宫门外,被门口的太监拦住。
“这里是公主与皇上所住的内殿,这位大人有何事?”
鹏奴拿出玄友廉的令牌道:“我奉玄侍郎之命,来给公主殿下送东西。”
太监看了看令牌,伸手来接鹏奴手上的木匣子:“交给小人吧,大人请回。”
鹏奴一听,这是要赶他走啊。他还没见到李五,哪肯就这么离去。上次在灵山寺,他只远远地看了李五几眼,根本没办法靠近,今天这难得的机会要是放弃了可就再无机会了,遂沉下脸道:“这件东西非常重要,临走前玄侍郎千叮万嘱,让我亲手送到公主殿下手中,绝不能经第二人人之手。”
太监道:“这……”
“还不赶紧带我去见公主?要是迟了耽误了玄侍郎与公主的大事,你敢担这责任?”
太监道:“请这位大人随我来。”
太监将鹏奴带到花园廊道上:“大人,请在此等候,公主正在午睡,我去通禀。”
鹏奴一听李五在睡午觉,怕自己吵了她的休息,忙道:“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你等公主殿下睡醒了再告诉她。”
那太监狐疑地看他一眼,刚才这人说得仿佛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怎么现在又不急了?遂道:“也好,公主还有一刻钟便会醒来,到时我通禀公主后再来接引大人,大人请在此耐心等候,不要乱跑。”
“行了,我知道,你去忙吧。”
太监离开后,鹏奴就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了,想着一会就能与媳妇儿相认,嘴都笑歪了。正在脑中想像着一会相认的情景时,他瞧着远处一个太监捧着一个瓷盅经过时,突然神色鬼祟地张望了一下,随即闪到一个角落里,片刻后从角落里出来,伸手掸了掸放瓷盅的漆盘,镇定无常地继续向前走去。
鹏奴第一个反应是他是躲到角落里偷吃了瓷盅里的东西。皇宫里许多小太监小宫女都会偷偷做这种事。
想到这人竟敢偷吃送给公主殿下的饮食,便要走过去揪住他,却见那太监绕过公主寝殿往一旁的宫殿走去。鹏奴想了想,仗着一身武艺翻墙而过,绕到了那宫殿的窗户边,就见那小太监捧着瓷盅进来道:“紫薯八宝汤送来了,皇上醒了吗?”
宫女答道:“醒了,其实压根就没睡,躺在床上呆呆怔怔的瞪着眼,怎么哄都没用。”说着打开桌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取出银针在那紫薯八宝汤里沾了沾,见银针没有变色,这才将汤盛出端了进去。
此时屋中就只剩那太监,便见那太监左顾右盼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拿起袖子将那瓷盅的盖口擦了擦,又心虚地抖了抖自己的袍子。因为这两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鹏奴立即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像偷吃,分明是在那瓷盅里放了些什么东西,因为心虚而不由自主地查看有没有留下痕迹。
鹏奴心想这太监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毒害李文治,还好被他当场撞见,当即冲动地翻窗进来。
那送汤的太监突然听到破窗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就见一人从窗内翻进来,直直向他冲来,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呢,就被他一记重拳打晕了过去。
鹏奴打晕太监,立即冲进内殿,见那宫女正捧着汤碗要喂坐在床上身着明黄龙袍的小皇帝,三步并两步上前,打翻了那汤碗。
瓷碗砸在地上碎成碎片,发出清脆的声音,宫女看着眼前满脸杀气的陌生人,立即大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啊!”
而床上的小皇帝一听“刺客”二字,整个人一哆嗦,立即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了下去,直接往床肚子下躲。
鹏奴抓起那尖叫的宫女道:“快叫公主过来,有人要毒杀皇上,下毒的就是那个送汤的太监,已经被我打晕在外面,快让她过来。”
宫女吓坏了,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他一放手,立即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鹏奴瞧了瞧这内殿,硕大的内殿中,除了刚跑出去的宫女,竟然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顿时觉得这些侍候皇帝的人也太不尽心了。趴到床边道:“十一,别怕,是姐夫啊,快出来。”
钻进床肚里的小皇帝根本就不理他,鹏奴伸手要去将他拽出来,结果手伸进去,立即痛叫一声,收回手,就见手腕上被咬了排细密的牙印,血都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