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糇粮便是将粮食炒熟制成的干粮,行军打仗,出门在外必备食品;味道口感虽然不佳,却能果腹,营养也较比藿羮要充足。

萧平看着妻子撒泼,女儿拉着他眼巴巴喊饿,他更是心烦;饿?他也饿,可是有什么办法?每餐保证世子吃好,家里人就得挨着饿;

陈泽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他吃过饭菜,下地散步;却在院中听见秦氏撒泼,他手扶在堂屋门框上,咳了两声,他道:“萧叔,大可不必为我苦了家里人;日后你们吃什么,我便跟着吃什么。”

萧平连忙起身去扶他,将他扶在堂屋上席坐下:“哪里的话,您怎能和我们这些糙民吃同等的伙食?您这不是折煞我么?”

秦氏不知陈泽身份,只蔑了陈泽一眼,阴阳怪气道:“哟,还真将他当皇帝供着啊?”

萧平撇过头对秦氏喝道:“妇道人家插什么嘴?屋里头去!”

秦氏黑着一张脸,也不敢反驳萧平,起身跌了跌脚,鼓着气回了屋子;

萧晴则一言不发,继续埋头喝着自己那碗藿羮。

陈泽道:“我既与你父子相称,日后便从你姓;你也不必拿我当子陵世子来待,免得让周遭人起了疑心。”

萧平要伏地叩首,却被陈泽手快拦下:“从此刻起,你便是我父亲,我应当拜你才是。”说着,陈泽对着萧平伏地叩首;萧平可是慌了,颤颤巍巍去扶陈泽:“使不得使不得,世子是在折煞我啊。”

陈泽拽着萧平结实的小臂,双目坚定:“父亲,从今日起,我定当好生照顾妹子,好好孝敬您。”

萧晴喝了口清汤,瞪圆眼睛瞧着陈泽,由此她总结:此人皮厚;他堂堂世子在这种地方隐忍,要么是为了勘探时机大展抱负;要么,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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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改名为萧泽,认萧平为父、秦氏为母。

家里多添了一张嘴吃饭,家里伙食有些撑不开,好在萧泽逃命时身上带着些贵重物品;萧泽将身上的玉佩交予萧平拿去镇上的当铺换了些钱,换的那些钱财正好够一家人一年的粗淡饮食;

萧平平日教陈泽射箭,偶尔也会带着陈泽上山打猎;萧泽不过十一岁,身子也未曾发育完全,力气却是大得惊人;一张弓成人拉开都吃力,萧泽却能轻松拉个满月;

萧晴知道父亲打定注意留下萧泽,便断了赶走萧泽的念头;萧泽练习射箭时,她也会在一旁瞧着;萧泽根骨虽好,武功技巧却是一般;萧父箭术百步穿杨,那是有先天根骨在的,经她观察,萧泽右臂有力且灵活,倒是很适合提剑。

平日萧父教萧泽箭术技巧时,萧晴也会旁听,听后她便默默记在心里;她生怕忘记,编了一个朗朗上口的口诀,时不时拿在嘴边念叨;

萧晴五岁时,萧父才给她重新腾了一间卧房出来;那卧房本是养豕的圈子,萧父找来木板粗简将四周钉了钉,再将打磨光滑的石头放置在屋内,搭上木板,铺上干草、被褥便成了她的床榻;她往上面坐了坐,干草被压地咯吱作响;卧房虽简陋了些,她却十分满意,这可比和秦氏、父亲挤一张床好受多了。

二月仲阳某日,一家子吃过夕食各自回了房,中宵时分萧晴穿上鞋、裹好衣服偷偷从卧房跑出,蹑手蹑脚取了挂在堂屋的那把弓箭;那把弓比她人还高,她将弓扛在肩上却是说不出的滑稽;

她摸着月色,扛着弓箭上了山;夜空明月朗朗,星光寥寥,时不时从庄子里传来几声犬吠;她扛着弓箭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几跤,却哼也不哼,咬着嘴唇爬了起来。

山坡顶上四周空旷,中央有颗百余年的梧桐树;萧晴用铁镞在梧桐树上刻了一道,以此作为箭靶;她一手握弓,一手提箭,正弓挟矢,用了劲去扯弦,奈何她力气实在太小,使出奶劲儿,才将将弓弦扯了个半月;正欣喜间,手上却一滑,箭嗖一声飞了出去,羽箭落地之处,却是离着那“箭靶子”还差个十来米。

仅仅是这一番折腾,便将她累个半死;她的性子急躁,一泄气,丢了弓,瘫坐在了地上;夜深露重,沾的她浑身是露水;

她一阖上眼,脑中全是前世父亲被腰斩时的惨痛模样;她抬手掐了自己一把,浑身又打足了气。

自打萧晴能行走开始,她便尽量做些重活,锻炼体力,再配上心法吞纳吐气,到了现在,理应将弓弦拉个满月不成问题;可她现在,连拉半月都是极费力。

梧桐树上的人正倚在粗壮树干上打盹,忽的被拉弓射箭的呼啸声吵醒;

那人唤名刘讯芳,是个四处游历的江湖侠客,他趁着月色往下瞧了一眼,嘴角拉扯起一抹弯弧,权当自己是在做梦;他瞧见了什么?他瞧见一个不过七岁的小女孩,正气鼓鼓拉着弓弦,鼓着腮帮子,硬生生扯开了那张弓。

听着那羽箭飞驰的落地声,却是真真切切的,哪里有这般真切的梦?

刘讯芳低头看着树下,瞧那小女孩泄气之后又将弓箭拾了起来;这一回,小女孩没有用箭,只将箭咬在嘴里,空手去拉弦,直到将弓弦来回撑了几个满月,她才松气;

萧晴来回练了几次拉弦,小胳膊酸疼不已,她正甩着酸疲的胳膊,忽的从树上跳下一个玄衣长衫的男人;这深更半夜,萧晴不免被吓了一跳,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

长衫男人怀中抱剑,身材挺拔,正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刘汛芳特意轻声问她:“你想学射箭?”

萧晴估摸着眼前这人是个江湖侠客,栖息在梧桐树上,又听他那口气,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萧晴慧黠的眸子里流光微转,冲着他点了点头。

刘汛芳看了眼她手中的弓,吩咐她:“再拉一个,给我瞧瞧。”

萧晴抿着嘴,果真照他的吩咐拉了弓弦;奈何她体力消耗实在大,这会儿连拉半月的力气都没了;

刘汛芳捏了一把她的手臂,觉着这小姑娘体质挺好,加之她敢深更半夜上山练箭,天生胆识必是不凡,小小年纪有此造诣着实让人惊叹。

萧晴这几年练习吐纳,个头较比同龄姑娘要高;刘汛芳问她:“必是7岁有余了吧?”

她摇头,声音清脆,如同珠玉落盘:“整好五岁。”

刘汛芳连道:“奇了奇了!”顿了顿道:“你若想学射箭,光是知道些技巧是不成的,还得有些力道和功夫底子,从今儿起,我做你师傅可好?”

萧晴上一世的功夫在东齐过是数一数二的,无论有无师傅,她若勤加练习,定能如同上世一般;而今有人认她做徒弟,她自是愿意;拜师之后,她便可同萧泽一样,名正言顺在家练功,也不用这般藏着掖着。

她低头想了一会,抬头问刘汛芳:“您能再多收一个徒弟吗?我哥哥射箭很厉害!力气特别特别大!”说着,萧晴的胳膊在空中比划了一般;

萧泽既成了她萧晴的哥哥,自然不能比她差;好歹萧泽是子陵王世子,依着他的身份,指不定以后还能招些兵将旧部;打着这个算盘,她也要对萧泽好些。

☆、第5章 拜师

东齐在齐景帝陈赢之前,并无女将先例,萧晴是东齐史书上最具传奇色彩的一笔;刘汛芳的遗憾,没能一睹女将萧晴的风采,她便英年早逝,葬于帝城外虻山深处;刘汛芳想去虻山拜祭那位传奇女英雄,经过虻山途径张家庄时,连赶了几日的路不曾休息,他栖在梧桐树上打盹,不想,却遇见了小萧晴这么个骨骼清奇,聪颖非常的小女娃;

刘汛芳蹲下身子,弯下腰,问萧晴:“你叫什么名字?”

萧晴将弓箭扛在自己肩上,咧开樱桃小嘴,笑说:“我叫萧晴,阿爹叫我晴儿。”她的声音稚嫩清脆,和着微凉夜色更像是清涧雨露;

刘汛芳讶然:“萧晴?可是晴天的晴?”

萧晴点头,抿着嘴抬头望着刘汛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