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真言(1 / 2)

今宵有酒 九姨奶 2522 字 2天前

最后一瓶五粮液,多存了六个年头,还是拿出来给了肖策。

老刘头的台球室外,塑料膜不知换了几块,室内的吊灯也更新成节能灯,台球桌破旧不堪,球杆都被经年的潮湿气沤烂,发软发黑。

今夜无雪,只是冷,风顶开破布帘子,在棚内横冲直撞,引得整片塑料膜猎猎作响。

在共享单车即将取代自行车的今天,小区自行车棚几乎废弃,平时就没人会往这里绕,何况今天还是大年三十。

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没有人能想得到,还有一对男女,挤在这偏僻一角的棚中对饮。

陈绯从家里摸了两个白酒杯带出来,杯子比标准的白酒杯大一号,肖策开了酒,先给陈绯倒上,小半杯,只铺了浅浅的一层。

她晃着酒杯,双眼被酒精沁得水亮一片,说:“我们玩个游戏。”

肖策抬眼,安静地看着她,“什么游戏?”

陈绯说:“这是一两的杯子,这瓶酒能倒满十杯——我们就玩十局。规则很简单,向对方提问,每人连着问五个问题。如果对方答得出、答得好,就自己喝。答不出或者得不好,对方就得喝满一杯。”

肖策的动作微顿,继而将瓶口移到她面前,给那个杯子满上。

“好。”

“我先。”陈绯勾了勾唇角,望着他的眼睛,问,“第一个问题很简单。肖策,我们有多久没一起喝酒了?”

她是明知故问。上次两人在一起喝酒是2013年的情人节,就在此地,到如今,差十天就满六年了。这点运算太小儿科,肖策闭着眼都能一口报出具体的天数。

他却回答她,“快六年了吧。”

陈绯蹙眉,似乎对他的答案很不满意,她一只手食指上下点着,一只手撑着下巴,抬头看着肖策。纠正道:“是五年又355天。你答得不好。”

好,是他不严谨。

肖策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口感比当年更醇厚,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眉心轻皱。搁下酒杯时,呼气声都更粗重了,眼神还是一样清明。

陈绯大约知道肖策的酒量,所以她很清楚,如果只是拼酒,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哪怕晚上的啤酒和红酒混着灌他,她都有一点上头,他也不过六七分醉意。

所以……她要把赌注压在这瓶酒上。

她知道他总会输,因为她的游戏规则是“答得不好也要喝酒”,不管肖策答什么,她总有办法让他答得不好。即便刚才的第一题,肖策答出一个具体的天数,陈绯也会在包不包括今天这一天上做文章,让他“答得不好”。

陈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再满上。酒液缓缓注入杯中,直到因为水面张力而将溢未溢,肖策才收手。

陈绯清了清嗓子,“第二个问题,也不难。肖策,我最喜欢哪种酒?”

肖策垂眸,“烧酒。”

陈绯一拍凳子,说:“答得不好,是小曲烧酒。”

他牵牵嘴角,喝尽杯中酒。

陈绯微微吸气,站起身,半靠在台球桌边。

“第三个问题,这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是谁?”

肖策的心微微一痛,嗓子发干,回答她,“宋银川。”

陈绯:“答得不对。还有我自己。我像相信我自已一样,相信银川。”

肖策一仰脖喝下第三杯酒,灼灼的目光对上陈绯的眼睛。陈绯问得快,他喝得急,双颊已经开始涨红。

陈绯眸光发冷,“第四个问题,我最痛恨的事情是什么?”

肖策的声音低下去,“欺骗。”

陈绯音量抬高,“错了!是背弃。”

肖策再次举杯饮尽。两颊的红不断蔓延,攀上太阳穴,侵入双眼。

陈绯深深呼吸,说:“最后一个问题。”

他倒好了酒,等着她。

“肖策,你觉得我是恨你多一点,还是恨轩轩多一点?”

肖策沉默良久。

你会怎么回答呢?陈绯玩味地看着他。

可是下一秒,陈绯抬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默认答不出而伸手端了酒杯,喝下第五杯酒。

酒精像是烧着他,他难受地揪了揪衣领,用力地咳了声,陈绯看见那红顺着他的脖颈爬进领口内。

陈绯的指尖抵着掌心,指甲一点点陷进去,她听见自己说:“这个问题的题设是‘你觉得’,所以无论你怎么回答,我都没法说你答得不好。是你自己放弃的。”

肖策在短时间内喝了半斤酒,他慢慢站起身,却还是有些摇晃。他一手拎着半瓶酒,一手握着酒杯,走到她身边。

他的嗓音大变,喑哑低沉,他说:“我不喜欢轩轩,不想回答。”

陈绯心里轻轻一颤,面上却无动于衷。

轮到肖策提问了。

他拿着杯子,倒满,问第一个问题。

“小腹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陈绯不自主地皱眉,指尖掐得更深,试图抵抗心里陡然涌起的陌生情绪。但是很难,她烦躁地甩甩头,语气跌到冰点。

“腹腔镜手术留下来的。”说完,要伸手去够那杯酒,“你要觉得我答得不好……”

肖策在她的手伸过来之前,把那杯酒喝光了。

陈绯吊着眉梢看他。

肖策往她身侧挪了一小步,再次倒满。问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

陈绯看明白了,她知道就算自己像刚才那样糊弄地回答“因为医生让我做”,肖策也还是会自己喝下这杯酒。

她转过视线,望着轻轻晃动的布帘子一角,言简意赅道:“卵巢囊肿,非囊性,不想死就要手术。所以去切了一侧输卵管。”

陈绯说完这句话,棚内陷入死寂,夜风也好似静止。肖策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屏息过后,更为沉重阻塞的呼吸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