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不知名的仙山,一条瀑布从天而降,无根之水如雪山之水,清澈冰凉,但沐浴到皮肤之上时,却能突然的化为与肌肤最为接近的温水,如圣水一般,洗涤人的身体,和人的心灵。
瀑布之下,是一汪池水,深不见底,只能看见幽深的颜色在晃动。里面没有鱼,也没有水草,干干净净,清澈,但不见底。
池水之上,瀑布之中,悬着一具身体。白色的袍子被瀑布淋湿,贴在身上,几乎快成透明状。他的右手轻轻的覆在右手背上,放在身上,仰面朝天,明明是凭空悬着,却似睡在床上,修长的身体,平平的,悬浮在瀑布之下,池水这上。
他仿佛睡着了,淅淅沥沥的水珠,如珍珠般落在他的脸上,五官是那样的立体,皮肤是这样的洁净,阖眸而眠,如入定高僧一般,在这样仙气的地方,悟惮悟道,看破世间红尘,不怒不嗔,不喜不悲,没有七情六欲,不再受凡间的羁绊牵挂。
“颜卿,你可曾醒了?”池水边,站着一个老头,鹤发童颜,仔细端详,他还带着一丝老顽童的气质,先是正正经经的站在池边慈祥的问了几句,见颜卿没有回应,便挽起袍子,光着脚伸进池水里,一边洗脚,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小坛酒来,边喝边抱怨:“真不知道是哪个神仙说的神仙好!待在天天庭里连酒都不给喝!幸亏你现在要升仙,我这个做师傅的可以借口出来帮你……咕咕……这酒真好喝!”
老叟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他腰间别着的乾坤袋,正是颜卿的,里面装了十几坛他从人间买来的美酒,也不用就着小菜,就一坛接一坛的喝了起来。
很快,老叟的身边堆满了酒坛子,一个叠着一个,变成一堵墙。老叟躺在地上,跷着二郎脚,哼着小曲,醉醺醺的睡了过去。
瀑布依旧,池水依旧,不知哪来的水,也不知去了哪里。颜卿在瀑布之下,足足沐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慢慢的睁开发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这如梦如幻的风景,而是老叟衣冠不整横七竖八的睡姿,以及身边堆成山的酒坛。
“收!”颜卿低叱一声,只见身上的水珠立刻蒸发干净,衣决飘飘,而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从瀑布下飞到了池边,站在老叟面前,看着他发呆。
直到看见他腰间的乾坤袋,颜卿才隐约的觉得,这个人应该跟自己有点关系。
“咦,你就醒来了?”颜卿净化了八十一天,老叟就喝够了八十一天的美酒。每天醉生梦死的,突然醒来很不适应颜卿那冷淡的眼神和不解的表情。
老叟想爬起来,但酒劲没过,勉强的坐了起来,在酒坛子中间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他的拂尘。
“这太乙拂尘里有指点你的东西,你已经被这圣山之水洗涤干净,今天就可以进入天庭。不过,有些东西,你还是需要保留的。为师的替你都藏在这太乙佛尘之中,今天全都还给你,至于其它的,就看你跟它们有没有缘份,能不能再想起用上。”老叟神神叨叨的,听得颜卿云里雾里。
但颜卿本能的觉得自己应该听老叟的话,他按照老叟的要求,单腿跪下,低头,只觉得那拂尘从头顶扫过,再抬头看老叟时,心里竟跟明镜似的,认出他是自己的师傅老叟。
“徒儿拜见师傅!”颜卿性子冷,看见多年未见的师傅也不激动,只是按照礼节,行了一个大礼。老叟乐呵呵的受了他的大礼之后,坐着等他继续说话,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颜卿有动静,他只是默默的立在老叟身边,静候老叟说话。
“你怎么跟以前一样,没个变化!”老叟不满的嘟囔着,颜卿是雪豹化身而来的,性子冷清高傲,平时对着他这个师傅只有那么一点点尊重,其它的感情就没了。老叟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别的表现,结果,什么都没有,行完大礼就好象不认识他了。
老叟一个人在旁边抱怨了大半个时辰,颜卿一直站在旁边不理不睬,甚至都不看他。颜卿对这个世界以及所有的经过和结果都没有任何的好奇心,他甚至都没有问老叟,自己为何在这里,以及将来要去哪里这种每个人都会问的问题。
最终,还是老叟自己举了白旗。
“好了,我怕了你了!走吧!我们去天庭吧!”老叟悻悻然的自己爬了起来,见颜卿都不上前扶他一把,有些哀伤的感叹道:“你对那娃别提多上心,走两步就要抱着怕人家累了。如今师傅累得站不起来,连搭把手都不肯,哼,真是重色轻师。”
颜卿听见,奇怪的看着老叟。老叟见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的捂着,然后也懒得自圆其说,只是问他:“你现在可记得什么?”
“记得……一些凡间的事……”拂尘带给颜卿的记忆很零乱,短时间内颜卿无法整理出来。他只记得自己在佛牙山修行,后来下山入宫为齐浓儿保胎,宫变后不知为何与他们绝裂,去了花都见到鱼娘解了绝男蛊,然后,机缘巧合之下,他升仙了。
所有的记忆里,都没有阮依依的出现。至于鱼娘与老叟之间的事,颜卿甚为冷淡,他压根没有去想过这件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老叟以为颜卿会告诉他,他记得什么,便饶有兴趣的又等了一会。当然,他等来的是沉默。
老叟放弃了,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儿最是没有人情味。
“无忧国总共也就出了两个得道的仙医,一个是你,一个就是师傅我的。如今在我天庭的排位还不错,前一百名,哈哈哈!你刚来,大约要排到三百以后了……没事,师傅你罩着你!”老叟说得津津有味,颜卿只是默默听着。老叟自吹自擂完了后,见没人捧场,便没了兴趣,摆了摆手,说:“你没有自己的宫殿,就暂且与我一起住在医馆里吧。众仙称我医仙,你是我徒弟,就叫小医仙吧!”
颜卿面无表情的点头答应。老叟童心大发,笑嘻嘻的说:“你都活了五千多岁,虽说在天庭里你还很年轻,叫小医仙还是不太合适。算了,还是叫你名字吧,听着小医仙怪怪的。”
颜卿对老叟的反复无常没有异议,他见老叟说仍然要喊他名字,莫名的觉得高兴,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老叟见能交待的都交待清楚了,跟这薄情寡义的徒弟也没啥好聊的,扑通一下跳进了那池水里将身上的酒味全洗干净,带着颜卿上了天庭。
因为颜卿刚升仙,没有足够的资本,只能算是小仙一枚,所以天庭并不直接管理,而是委托给老叟,由他负责颜卿的一切事务。这点正合颜卿的心意,整日呆在医馆里看天书,清心寡欲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一的外出便是在天庭各处的仙山林间寻找药材,研制新药。
老叟本来觉得也没什么,因为颜卿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他感觉不到医馆里多了他。
时间一长,老叟就觉得不对劲了。
以前,医馆门可罗雀,因为仙人们身体都很健康,几乎不用看病,偶尔有点小问题也靠法术解决,难得碰到那种伤筋动骨的才会来医馆求助。凡间的生生死死医馆又不管,难得出现什么百年一遇或者千年一遇的瘟疫疾病什么的,医馆才需要派仙医下凡,救助人间。所以,老叟自升仙成为医仙之后,整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一周一次的朝堂汇报也是能免则免,并无其它事情。
可是,颜卿来了后,医馆别说门可罗雀,连蚂蚁都没地可站。
最令老叟意外的是,来的,全是仙女。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美的丑的,环肥燕瘦,只要是女的,都来医馆看病了。今天不是腰扭着了,明天就是受了寒咳嗽了,实在没病,就捂着胸口说烦闷,一个个都成了林妹妹,忧伤得不得了。
刚开始,老叟还兴致勃勃的起个大早,开馆坐诊。后来才发现,原来这群娘们都不是来找他看病,全都一窝蜂的拥到颜卿身边,莺莺燕燕,真得很象凡间的青楼。
“哎,世风日下啊!道德沦丧啊!”老叟抱着酒坛子,也很忧伤。
他太久没见自己这个宝贝徒弟了,都忘了,这徒弟长得实在是太帅了。没成仙前,就一身仙气,道骨仙风,飘逸俊秀,现在成了仙,就算是排到了最后一名,这脸这身材这气质,也天庭里也是排名前十。
天庭好久没有进新人了,仙女们整天看那几个天兵天将的看得都快要审美疲劳。突然的来了这么一个如玉般的仙人,又冷冰冰的酷到不行,仙女们能不激动嘛。
眨眼间,整个天庭的仙女们都生病了,不管什么病,都只要颜卿看。
颜卿初来乍到,以为是真病,所以特别的认真的看了几天。后来发现,这些仙女都醉翁之间不酒,便收了摊子,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坐诊。仙女们见坐诊的是老叟,气得要掀桌子,老叟无奈,只好请颜卿出来,最后,逼得颜卿不得不每天背着箩筐去仙山采药,不到天黑不回医馆。
老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能告一段落,颜卿也以为如此。
可是,两师徒都想错了。
颜卿开始在仙山巧遇各色仙女,从山顶滚到他脚边的仙女也堆成了山,不小心扭到脚踝的仙女不计其数,突然的昏倒在颜卿面前的仙女,已经多得让颜卿无法走路。
颜卿不厌其烦,天庭也三令五申,不得骚扰仙人,但都收效甚微。无奈之下,颜卿只能整天跟在老叟身边,用他做挡箭牌。
老叟就想不明白,颜卿这冰山似的,连他都不肯亲近,这些仙女们为何越挫越勇,迎难而上,一点都不怕颜卿那面瘫面,也不在乎他冷得连话都不说的臭脾气。
就在颜卿被一群仙女们围追堵截之时,阮依依则开始重新振作,大张旗鼓的准备为柴家拓展家族生意。
每天,阮依依都在鸡鸣第一声就醒来,简单的梳洗之后,绾上妇人髻,换好衣裳,便坐着软轿,与柴智等人一起到三宝客栈。娱乐城各店铺的掌柜,早已经这里聚集,柴智一到便开始每日例会。
阮依依与项阳、魅然一起坐在偏房里,吃着清淡米粥垫垫肚子后,稍歇息之后便开始吃不同的药。累了,便靠在软枕上阖目养神,有了精神,便悄声的将自己的想法口述,再由项阳他们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