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血液原始又污秽的腥气,明明是新鲜的、从一个几小时前还活生生的女人身体里流出来的,却像沉淀了多年。
顾臻牵着麦茫茫的手,换了楼上房间开敞的阳台,山风寒凉,人的呼吸为之一新。
顾臻冷沉道:“最后一枪,你可以选择的,是吗?”
麦茫茫摇了摇头,眼里像燃着奇诡瑰丽的火焰:“有,也没有。”
顾臻无奈:“天亮之前,会有人来处理陈敏,她将‘失踪’一段时间,被人寻仇或者出逃海外。我不会让你有事,你需要做的,是忘记今天。”
陈敏死不足惜,只是不应该脏了她的手。
“发生过的事情就忘不了了,难道你可以忘记吗?”麦茫茫直落落地看着顾臻,反问道,“我以为你要对付的人是宋庆年,实际上并不是,和你父亲的死有关,对不对?”
麦茫茫的疑问起于细微之处,以蔺南暄和蔺冬昂所在的政治家庭的谨慎,不可能不去调查顾臻,但是他们一致默认顾臻是昳城人,丝毫不提及他出生的a市。他的身份可以瞒过蔺南暄,就绝对不是简单的暗箱操作。
由此出发,凭借她精准得知的顾臻父亲的信息,抽丝剥茧,寻到了顾淮初和甄旭嵩的联系。
尽管止步于猜测,但是她心下有了定论,倘若顾臻要对付的是甄旭嵩,他无疑是在危险的边缘游走——很多疑问迎刃而解。
他不想她参与,她却不能如他的愿,一旦下了决心,她做的第一步就是故意设计令蔺冬昂发现戒指,使他死心,将他这个动荡不安的因素排除在本就复杂的关系中。否则她不能保证自己不利用他,她也不能容忍顾臻再因为她增加风险。
高宇提醒过她小心陈敏,所以她早有防备。
陈敏的那一杯红茶,她在放方糖的时候,已经投下了药物,以身犯险,只是她没料想到对方如此的胆大妄为。
回击的第二枪为止,正当防卫。
但是下一步怎么办,送陈敏去警察局,等待不确定性极大的罪与罚,还是等待顾臻被牵扯?
额心的第叁枪,使用未被赋予的审判的权利,是她作恶的边界。
麦更斯的车祸,陈敏的死,就像顾臻十年以来经历的,她知道他不愿意她的手染上血腥,但是,如果他被改变了,她凭什么不呢?
所有的愤怒与感动,哪怕是爱情,都是置身事外。当她和他经历相同性质的改变,他们方才趋同。
她也才能,真正地拥抱他。
当她向顾臻说出“我们一样了吗”,她知道,他不会再推开她了——如果她下堕,他一定会接住她。
顾臻深深地凝视她:“你一直是聪明的。”
顾臻的父亲任c省副省长期间,德义有闻,政绩显着,隶属于赵系,而赵系和甄系的两位太子爷在省内政斗,他和赵书记一同遭到甄旭嵩的无耻构陷。
赵书记和顾淮初在省内共事,经历过地震救灾,顾淮初救他脱险,两人有出生入死的情义。赵书记羽翼未丰,又迫于党派的利益,最终顾淮初独力承担了污名,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对此,赵书记心存愧疚。
后来他担当了赵系的主事人,又因为甄家的阴谋,不幸地痛失爱子。
十二年前,他寻到故人之子,着力培养,为其制定了从政之路,顾臻亦展现了出他意表的政治天赋和才干,他断定顾臻日后必有大用,事实也的确如此。
赵书记是时任的中央政法委书记,甄旭嵩则是他通往权力的路上最大的政治敌人。
“他们的明争暗斗,不仅仅在g省展开。”顾臻简略地解释,“我的目标确实不是宋庆年,他只是一把有利用价值的刀,借这把刀,可以令甄旭嵩倒台。”
纵使麦茫茫有心理准备,仍是感受到震惊,权力斗争离她太过于遥远了,她一知半解:“你和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