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条件我还可以理解。至于第二个,沈陆嘉你可真是个大圣人,难道你还要替别人养儿子?据说夏天长得和夏商周小时候非常相似,日日夜夜对着情敌,这样的滋味你忍受得了?”阮咸笑得险恶。
“不。我没有阮先生想的那般高尚,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
阮咸定定地看沈陆嘉一眼,忽然“啪啪”地鼓起掌来,“沈陆嘉,这次我甘拜下风,自当如你所愿,不过,正所谓山不转水转,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将那叠打印纸团成一团,丢掷在地上,拂袖而去。
沈陆嘉弯腰捡起纸团,打开、抚平后又放进了包里,这是他请电脑鬼才king出手帮他潜入银行系统内弄到的。至于阮咸藏在明面生意背后的勾当则多亏了和俄罗斯黑帮关系匪浅的莫傅司。
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吐出一口浊气,沈陆嘉双手撑在冰凉的雕花栏杆上。如今就剩下他的母亲,还如同一座碉堡,横亘在他的爱情路上。
两个人出去之后,包厢里愈发气氛诡异。
伍媚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凑在杯沿抿了一口,又捏住酒杯的细脚晃了晃,这才开了腔:“好久不见。”
“夷光——”冯青萍再也抑制不住情绪,脱口便喊了出来。
伍媚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笑笑:“是阮咸告诉你们我是晏夷光的?”
冯青萍点头,晏经纬仍旧没有说话。伍媚了然地看他一眼,翘了翘嘴角:“还有疑虑是不是?拿不定我到底是不是晏夷光。”
被戳破心思的晏经纬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
“有50%的利润,资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伍媚笑微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是不是您那本1970年人民出版社版本的《资本论》扉页上的题字?蓝黑色粗钢笔写的,分成三行。”
晏经纬脸色一下子变了。
冯青萍知道这样便是确认了身份,眼泪扑簌扑簌就落下来:“你没事儿就好,这些年妈很想你,夷光……”
伍媚似乎笑了一下:“难为你们惦记了。”
“晏夷光,你这皮笑肉不笑的给谁看?这么些年,你安然无事,有无给家人报过一声平安;为人子女,你明知道这里坐的是你的爹妈,可是打从进了门之后,你有无喊过一声爸妈?我们养你教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养出一只不忠不孝的白眼狼的!”晏经纬大声斥责女儿。
“是啊,为人子女,父母教得、训得、骂得、打得,甚至可以在女儿离家出走后先是隐瞒不报,等到夏商周出国几个月后报失踪,两年多后再托关系去派出所报请死亡。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做父亲的要升职做党委正书记,一个连自己女儿都教育不好的人如何能做百年名校的一把手?”伍媚微微低头,看着眼前振荡的红酒酒面,脸上还带着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圣诞快乐~一年过得好快,祝愿大家新的一年各种心想事成~爱你们=3=
关于这本书的出版,拖了这么久,我感到无比的抱歉,但是同样很无力,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春节之后。。。。顶锅盖遁了。。。
☆、第72章 爱的容忍(4)
晏家夫妻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和白色细麻桌布没什么区别。
“不,那是个误会。夷光,我们找过你的,我们真的找过你的。”冯青萍试图挽回。
“找不找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伍媚抬起脸,眼神冷硬如同檐头下的冰棱:“我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选择离家出走。”
“晏夷光!”晏经纬额角的青筋几乎要迸出来,“这种畜生话你怎么好意思讲得出来?”
“畜生话?”伍媚玩味似的重复了一遍,“我还有更多的畜生话要讲呢。你们听不听?”不待回答,伍媚便平静地说道:“我十岁的时候,你们带我和晏修明去看易卜生的《玩偶之家》,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们那个家,就是当之无愧的玩偶之家。而你们两个和海尔茂没什么区别,从来不曾真正把我和晏修明当人看过。对你们来说,我们时而是用来扮演模范家庭的道具,时而是彰显教育有方的人偶,对你来说——”伍媚看住冯青萍,“我们还是你的芭蕾梦的延续,我还记得你当初要我们学跳舞时说的那句一箭三雕,你说跳舞在校可以表演,外出做客可以挣脸,申请学校还可以加分。是的,你为了让我们跳好芭蕾,付出了很多,带着我们在古典芭蕾圈子里拜码头请名师、砸钱缴纳高额学费,四处参加比赛,我们俩都很努力,但是我想你恐怕并不知道那只是因为你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好好跳,谁跳的好妈妈就更喜欢谁’的缘故吧。”
“因为性子闷,我从小就不受你们关注,刚跳舞时我因为进步快,你动不动就表扬我,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开心,所以拼命跳舞,为的只是讨好你。至于晏修明,她素来得宠,自然非常介意被我分走原先属于她的宠爱。我们俩之间最初的嫌隙就是这样生出的。16岁的时候我的脚踝骨折,因为骨伤,那年比赛只拿到二等奖,你觉得我已经不堪栽培,立马拼命抬举晏修明。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对你来说,能给你挣荣光的才是你的女儿。可笑的是直到今天,你们怕是都不知道我和晏修明之间早就势同水火,还觉得我们姐妹之间其实只是因为夏商周而产生了一些小误会吧。”
“我和夏商周订婚那晚,出事之后,你可有半句安慰我的话没有?你只是拉着脸让我要么睁只眼闭只眼,要么索性将夏商周让给晏修明。那是我用心爱了四年的男生,你却让我当让东西一样让出去?后来夏商周妥协,难道不是你日日在他耳边叨念的结果?对你们来说,只要这个好女婿还在我们晏家,娶姐妹俩中的谁不是娶?” 伍媚容色淡漠,声音平静,仿佛说的是旁人毫不相干的事情。
冯青萍表情却是相当复杂,错愕、震惊、不敢置信、后悔、委屈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表情。
伍媚又一次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简直是不知好歹!青萍,你也别哭了,这样忤逆的孩子,不值得!老话说‘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真是半点没错!”晏经纬从未觉得如此被冒犯过,因此语气很冲。
伍媚轻嗤一声:“还有你,晏经纬。父母总觉得子女年幼可欺,却不清楚子女早看透了父母的灵魂。你读的虽是圣贤书,自诩是高雅的文化人,但是你脑子里能有多少仁义礼智信?张口马列,满腹盗娼。一个伪善的好人比一个露骨的坏人要更加险恶卑鄙。年轻的时候出于移情作用,外加贪图美色,又或许想着反正娶不到最爱,那娶谁都一样,等半老了,又开始心有不甘,蠢蠢欲动,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穿名牌衬衣、戴素净指环的儒雅半老男人,眉间永远是淡淡的忧郁,叫旁人猜测家里是不是有个蛮横市侩的悍妻,然后等着那些白莲花一般的年轻女人前仆后继扑上来。谈谈黑格尔聊聊巴赫,喝喝咖啡泡泡茶,将那些白莲花们撩拨得春心荡漾时,你又一脸遗憾地表示恨不相逢未娶时,声称自己不能毁了她们,那些蠢姑娘自然愈发死心塌地爱着你。其实最后还不就是为着脱了裤子干那事。”
“你,你这是污蔑!全部都是胡说!”晏经纬白皙的面皮一阵青一阵红,简直像调色盘,难看到了极点。
伍媚冷哼一声,扭脸看向嘴唇哆嗦的冯青萍,忽然笑了。
“妈。”她忽然破天荒般地开口唤道:“平心而论,在十二岁之前,你更喜欢晏修明,而晏经纬相对宠我一点,但是我十二岁的那个暑假前夕的一个傍晚,我去京津大学找爸爸,大学放假早,那个时候学校里已经基本没人了。我却在他那间小小的宿舍门口听见了钢丝床吱呀的声音,我好奇地走近,爬上窗台,然后将窗户上贴着的花纸偷偷撕掉一小块。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我的父亲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都剥得精光,两个人在蓝色的蚊帐里滚做一团。因为太卖力,连那张钢丝小床大概都有些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声。”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这些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害怕,结果从窗台上跌了下来,惊动了屋里的野鸳鸯。”伍媚嘴角笑意盎然:“有人大概连内裤都没有穿,只胡乱套上了外裤,就赤脚跑了出来。见到是我,羞恼交加,威逼诱哄,总算把我打发走。从此以后,再未轻易给过我笑脸。” 伍媚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她觉得自己成了一颗炸弹,迫不及待地要戳穿一切温情脉脉的面纱,粉碎一切伟岸的幻像,毁掉她痛恨了这么些年的一切。
冯青萍面如死灰,她大而无神的眼睛盯住丈夫,沙哑着嗓子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青萍,你要相信我,如果真有什么,这么些年你会什么都没发现?”
伍媚大笑起来:“你当她是捉奸委员会的吗?你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留下马脚下来。不过话说回来,你可知道晏部长心中的雪莲花是谁?母亲。”这一声母亲伍媚唤得格外轻佻。
“其实您也认识的。”伍媚笑得如同走向猎物的猎手,“说起来,您还拼命想把女儿嫁到她家去呢。”
晏经纬此时也不知道是被暖气热的还是被气的,额头上全是汗,狼狈无比。他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你住口!”
“陆,陆若薷?”冯青萍的表情如同撞了鬼,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个轮廓纤细、长相素淡的女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她又模糊地想起她和晏经纬刚向组织打了报告准备结婚的时候,晏经纬委婉地建议她以后多穿穿烟灰、米白等淡色系的衣服,甚至买了一件银灰色的风衣和黑色的纱巾送给她,其实她个人更喜欢洋红、明黄、柳绿这些艳丽的色彩。还有她生育之后,因为恢复的不好不能再跳舞,那个时候晏经纬似乎比她本人还要难过,枉她那时还为此感动不已。
“当初晏大才子肯娶您,想必是因为您和他的心上人一样,都是跳舞的。所以我刚才才说是移情作用。”伍媚已经从座位上起了身,“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就不说再见了,因为再也不用见了。”
“夷光——”冯青萍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悲凉,不知道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自己。
“晏夷光已经死了。”伍媚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意,抓起手袋,转身准备离开。
“好!好!好!”我们就当你已经死了!”晏经纬眼睛发红,咬牙恨声道。
伍媚耸耸肩,目不斜视地出了包厢。前脚才迈出包厢,就听见里面冯青萍尖叫“晏经纬你这个老色鬼!说,你外面到底有几个女人?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女残废?”然后就是晏经纬的讨饶声。
伍媚摇摇头,再抬头时,就看见沈陆嘉正快步向他走来。她索性放慢脚步,放任自己好好欣赏了一下自己眉目英挺的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