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鸩之媚 司溟 3697 字 2天前

伍媚不服气地辩解道:“我16岁的时候,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只有八十斤。如果要上台好看,我起码还要再瘦五六斤,不然身体的线条会受到影响的。”

沈陆嘉放下了筷子:“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

他语气相当郑重,脸上表情也是顶顶认真,伍媚觉得嗓子眼里有些发堵,她低下头,用筷子小心地将狮子头夹成两半,其中一半给了沈陆嘉,自己则小口小口地吃了另一半。

吃完饭,沈陆嘉在水池前洗碗。伍媚从后面抱着他,将脸枕在他的背上,闷闷地说道:“我是不是一个既没用又不称职的妻子?”

沈陆嘉回头将手上的水珠弹了几颗到伍媚的脸上,笑道:“谁说你没用了,我觉得很有用啊。”

“你看,我既不会烧饭,其他家务也不怎么做得来,以你的条件,你完全可以娶一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太太,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娶了我啊?”

沈陆嘉将手上的水擦干,捏了捏伍媚的鼻子,“怎么可能会后悔?你这会儿不也下了厨房吗?再说——”沈陆嘉顿了一下,凑在伍媚耳畔,压低声音道:“我记得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后面还有一句,好像是浪得大床来着。”

伍媚顿时怒了,伸手去拧沈陆嘉的耳朵:“沈陆嘉,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你都跟谁学的?”

“上次一起吃饭,听颜霁他们讲的。”沈陆嘉老老实实招供。

颜霁……伍媚磨了磨牙,在她印象里,那似乎是个热爱粉红色的死人妖。

“以后少跟着颜霁那种不着四六的家伙鬼混,不然晚上就请你睡书房。”伍媚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沈陆嘉连连点头,真奇怪,明明被拧了耳朵,为什么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一般的甜?他又看一眼气呼呼的伍媚,忽然明了,因为这样的她,更像他的妻子了。难怪西南有些地方,管听老婆话的男人叫“耙耳朵”。其实有时候,有人管也是一种幸福。

春节就这样一天一天地临近。外院的学生已经放假回家,校园里愈发显得空寂。这天傍晚,伍媚练完舞,挎着包,慢吞吞地向自己的奥迪q7走去。最近她已经穿足尖鞋训练,十个趾甲已经磨得瘀了血。

发动了汽车,她朝御景花园的方向驶去。然而大概是跳舞跳得太累,她觉得头有些发晕。红绿灯恰好又由绿灯变成黄灯,她想踩刹车,但右脚大拇趾趾甲突然一阵剧痛,以至于刹车居然没能一脚踩到底,她的车头就这么直直地朝着前面一辆车的屁股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前面那辆红色马自达6的保险杠都撞得瘪了下去,一侧的后灯也碎了。

糟糕。伍媚叹了口气,才要下车赔礼道歉。马6的车门已经被推开,一个穿着豹纹紧身包臀裙,外面裹着人造皮草的女人便怒不可遏地冲出来,随着她的走动,高筒皮靴里肥肉几乎要溢出来。女人伸出粗短的手指,在伍媚的车窗上用力敲着,她年岁已经不轻,一张画得色彩缤纷的脸隔着玻璃看,格外有印象派画家作品的感觉。

伍媚忍着脚痛,拿着皮夹下了车。

“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开车啊,撞老娘的车,老娘的车可是新买的,你看看车屁股撞成什么样子了。”

伍媚没有化妆,头发又扎在脑后,棒针毛衣外面罩着宽大的军绿色棉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女人打量她几眼,又鄙夷地说道:“这种年纪开这种车,一看就是二奶。”

“一把年纪还开马6,看来您嫁得也不怎样。”伍媚冷冷地讥讽道。

女人两条纹成蓝线的“眉毛”立起来,扬手便想掴伍媚,却被赶来的交警架住手臂。

“警察同志,您看我这车,刚买了没几天,就被人撞成这样……”苦主又开始唱苦情戏。

伍媚只冷眼看着。

交警看过现场之后判定追尾责任全在伍媚那边,开具了事故认定书,又责令双方将车开离事故现场,恢复交通,准备调解。不想那女人却趁机狮子大开口:“修理费、车子的贬值费都得肇事方付吧,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刚才可把我给吓死了,砰的那么一响,心脏吓出毛病来谁负责?对了,我的还有误工费。”

伍媚讥诮地勾起唇角:“大妈,您那张脸凑在我车窗上时我倒是差点被您吓得心肌梗阻,还有,现在都几点了,您还上工?到哪里上工啊?”

年轻的交警大概是才工作的,听到伍媚这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女人见状,又开始呼天抢地。交警有些无奈,他见伍媚开的是好车,便暗示她息事宁人,早点将这瘟神送走便罢。

按照伍媚的脾性,怎么可能答应。她也不说话,掏出手机准备联系保险公司来处理。

女人这时才注意到伍媚车前牌照数字十分漂亮吉利,她心里微微一慌,蔺川这个城市,藏龙卧虎,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哎呀呀,我马上还有个晚宴,你赶紧赔钱,我也就放你一马,不同你计较了。”女人一面说一面故意朝伍媚那边推搡。

本来脑袋就发昏的伍媚哪里经得住她这种吨位一挤一推,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腿脚一软,便晕了过去。

“给我老公打电话。”幸好晕过去前她还记着交代了这么一句。

沈陆嘉赶到人民医院时伍媚已经在挂葡萄糖。他心思全在伍媚身上,二话不说,直接签了一张一万元的支票给交警,打发了那女人便一头扎进了病房。

伍媚的脚医生也给处理过了,那双脚,如今已经变了一番摸样。沈陆嘉怔怔地看着裹着纱布的脚趾,他还记得它们原先玉雪可爱的样子,心底涌起十二分的自责,是他粗心了,晚上她总是要求他关着灯做,原来就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脚。

半瓶葡萄糖下去,伍媚才醒过来。

“不跳舞了,好不好?”这是她睁开眼睛,沈陆嘉的第一句话。

伍媚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怎么能不担心!今日追尾算是个小意外,倘若,倘若她哪一日开车时因为低血糖晕过去,出了车祸,他该怎么办?还有这双脚,光是想象着用这双脚走路,他都觉得疼。可她却在用它旋转跳跃。

“芭蕾!我看芭蕾根本是个魔鬼,摧残舞者的*健康,算哪门子高雅艺术!”沈陆嘉只觉得胸中从未充斥过如此强烈的烦躁和愤怒,他嚯地一下站起来,摔门出了病房。

在外面踱了好几个来回,怒气还是没有消散。直到沈叙打电话过来。因为他接到交警的电话时人正在老宅,所以父亲才打电话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小伍怎么样了?”

“因为练舞,她的脚趾磨得出血,踩刹车的时候没能一踩到底,和前面的车追尾。人也因为低血糖晕了过去,现在还在吊葡萄糖,不过已经醒过来了。”

“好好照顾她。”

因为沈叙开了扬声器,所以正在看电视的陆若薷也将这番对话听了个分明。这丫头倒没看出来,心气如此之高,按说寻常女人,嫁了陆嘉这样的丈夫,哪个不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美容打牌逛逛街。在这一点上,她不由对伍媚有几分刮目相看。

沈叙知道自己若是替伍媚讲话,只会惹得陆若薷愈发讨厌她,索性什么都不讲。只坐在一边看电视。说来也真是世事难料,便是一个月前,他恐怕决计想不到自己会有和前妻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电视剧的时候。

剧目名字叫《一个女人的史诗》,改编自严歌苓的小说,是当红的几个角儿演的。陆若薷看着电视里的田苏菲,那个爱的太用力以至于显得蠢的女人,永远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追随着丈夫欧阳萸的背影,而丈夫一句“我需要一个能与我说话的人”便解释了那些红颜知己存在的原因。

陆若薷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因为她在田苏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么些年她人前背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她深知没有人怜惜的泪水只是廉价可耻的液体,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沈叙失措地看着陆若薷哀哀地哭泣,半天,才伸出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医院走廊里,沈陆嘉深吸了几口气,重新推门进了病房。

伍媚已经微微坐起了些,她伸手一指吊瓶,“陆嘉,帮我喊护士拔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