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流身如铁石:“你我虽非同胞兄弟,却也是一脉同宗,我虽有心,又岂能行此同室操戈之事?”
江清然松了一口气:“兄长前来,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江清流点头:“两日后,长老们会调回清语,共商此事。我要你私下见他一面。”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江清然听完之后,面色微变:“清语素有大志,愚弟只怕是劝他不动。”
江清流神色淡漠,“若不奏效,你便以一言相告。”江清然看过来,江清流神色冰冷,“吾有薄野景行相助,杀他何须用刀?”
江清然神色微凛,江清流已然转身离开。养了这老贼这么久,总算也用上了一回。
江清流事务繁忙,薄野景行这边也没闲着。苦莲子已经将水鬼蕉和单晚婵找了回来。金元秋不肯再回金家,只言要穿花蝶赔她名誉清白,也找了过来。
几人住到一处,倒是日日热闹。这一日夜间,薄野景行正跟单晚婵下棋,金元秋在旁边给单晚婵支招。薄野景行兴致不错,会讲一些武林典故,单晚婵最是喜欢听:“别的门派也就罢了,少林的大师们最是和气,你如何将他们也得罪了?”
薄野景行落下一子,摇头叹息:“只不过向他们推荐了一个香客。”
单晚婵眼见自己将输了,忙要悔棋。薄野景行让她悔了,她方问:“什么香客?”
薄野景行摇头晃脑:“穿花蝶他祖师爷也是个采花贼,某日找老身哭诉,老身让他前往少林,于佛前忏悔。他果上少林。彼时方丈乃方上和尚,他向和尚哭诉,前些日子去对面庵中上香,遇一女尼,姿色艳丽。情不自禁,乃成好事。但吾患花柳,我害了她,如何是好?”
单晚婵抬起头,连金元秋都转过头来,薄野景行又落一子:“方上和尚暴跳如雷,大骂曰,贼竖子,竟欲灭我少林!”
……
单晚蝉和金元秋眶当倒地,笑了半晌之后,突然单晚婵惊叫一声——你的衣裳……
薄野景行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衣衫下摆有一片血迹,她这才恍然大悟,“啧,难怪有点疼,看来是要生了。”
单晚婵急急欲去叫人,薄野景行拉住她:“噤声,不可惊动旁人。”
单晚婵不解:“可是我们都没有经验呀,必须去找稳婆!”
傅野景行扶着她起身:“你听着,江家娃娃安排这些人在身边,不是没有道理。我若产子,必然体力不支。她们不可靠,你且收声,去叫苦莲子和穿花蝶。教他二人缓缓到来。记住,不要让任何看出破绽。”
单晚婵不敢相信:“你是说江大哥他会害你?不可能。他虽以江家为重,却不是狠毒之人。”
薄野景行正在换衣服,把有血迹的衣服藏好:“此一时彼一时嘛,小娃娃受了点刺激,难免会心性大变。你照老身所言去做便是。”
单晚婵贝齿微咬,还是很快去找苦莲子和穿花蝶了。
不消片刻,苦莲子先是送药过来,没多久,穿花蝶也闲庭信步而至。及至进了房间,苦莲子连忙上前,为薄野景行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胎儿情况:“是见红了。谷主只怕生产在即。”
薄野景行点头:“好在如今春暖花开,外面也不太冷。老身先行离去,你同穿花蝶留在此处,以免外面几个娃娃起疑。”
苦莲子立刻反对:“不可!谷主如此体质,又临盆在即,孤身一人,能前往何处?”
外面有人敲门,薄野景行拉过薄被遮住身子:“进来。”
进来的是齐大,他先是看了一眼,确定薄野景行仍安然卧于榻上,这才沉声道:“属下前来查看景姑娘有无旁事吩咐。”
薄野景行挥手:“娃娃真乖,老身暂时用你不着。”
齐大绷着脸,又退出去,随手关上房门。
等他走开,薄野景行方道:“你现在立刻准备老身所需药材,你与穿花蝶等人留在此处,江家娃娃得知老身不见,必然急于追赶,不致为难你们。待他带人走后,你等再行逃离。”
苦莲子把薄野景行所需的胭脂丸全部装好,又将止血的汤药用羊皮水囊装好。薄野景行带上这些,又带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穿花蝶,想办法引开齐大。苦莲子,两个稳婆想必身手不弱,拖住她们。”
苦莲子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担忧:“谷主,还是让我们中一人随行吧!”
薄野景行挥手:“速速去办。”
苦莲子跟穿花蝶出去,见到二人俱在,齐大明显松了一口气。两个稳婆要进去照料薄野景行,苦莲子叫住她们:“你二人过来,我家谷主体质不同常人,只怕接生要劳二位多加注意……”
他一边为二人讲解需要注意的地方,另一边,穿花蝶也在跟齐大谈事情:“谷主临盆也就是这几日了,让江清流把商天良请过来吧。有他在场,若情况有异,总算也知如何处理。”
齐大只有联系江清流,江清流闻言,倒是真的去请了商天良。此事不好让别人插手,他自然亲身前往。
商天良的石斛斋来回一百八十里路,他快马加鞭,倒也没耽误多少时辰,只是听说先前的胭脂女十月怀胎,即将临盆,商天良倒有些意外:“江庄主,商某一问,你需实言相告。”
他不擅骑马,江清流只得带着他共乘一骑:“问。”
商天良也就不再避讳:“那位胭脂女,当真是昔年寒音谷薄野景行?”
江清流策马狂奔,却还是实话实说:“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商天良连连点头,“当初老夫为炮制胭脂女,在她身上多处试药,但此人能忍,眉宇之间英气不减。老夫便曾有所怀疑。当年他纵横江湖之时,老夫也不过双十之年。真是草木易老,世事难测。”
江清流这才道:“我也有一事不解。”
商天良大感兴趣:“哦?庄主讲来。”
江清流扬鞭策马,人若踏风,尚气息不乱:“薄野景行为何执着于这个孩子?你曾说胭脂女产子必定十死无生,是不是真的?”
商天良顿时咳嗽两声,只说了前者:“若是薄野景行,她执意产子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种魔头大多偏执,一心要报师门血仇,苟活三十年以待脱困。她做出这等事,并不奇怪。”
江清流眉目微挑:“何事?”
“哦,庄主有所不知,”商天良一派从容,“胭脂女体质孱弱,却是大补之物。而其所产之子,特别是头胎,同样是世间难觅的稀世珍品。一旦服食,普通人定可功力大进,延年益寿。胭脂女若服食,则可恢复体力。先前听闻胭脂女怀孕一事,还以为庄主有此意。薄野景行三十二年前就已令整个武林闻风丧胆,如今若得食此物,只怕更要如虎添翼了。”
他后面说的话江清流全没听清,这时候只听骏马扬蹄一声长嘶,商天良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江清流双目通红:“你说什么?”
商天良不知他未听清哪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江清流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你说她执意产子,只是为了用作药引服食,以增功力?”
商天良示意他放手:“庄主何必如此失态?她本就是邪道中人,有此行径,何足怪哉?”
江清流一脚将他踹下马去,然后一拉缰绳:“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