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四年前的他和她。毕业季的深夜,明明只走了一个年级的人,学校里却像空了一大半,周围只有三三两两踩着自行车往来匆匆的低年级学生。舒浅第二天也要从寝室搬出去了,她行李收拾了大半,这才忽然发现还有几本借来的书没还,便临时跑了趟图书馆。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回寝室的路上碰到了已经多日不见的秦绪。
两人上一次联系还是进修名单公布的那天,她捂在被子里哭得天昏地暗,傍晚打开手机才发现秦绪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她当时正在气头上,直接发了条“我们分手吧”的短信过去,只是过了很久很久,才又接到他的电话。
而他开口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于是她以为他是默认了一切,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冲动地挂了电话关了手机。然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了联系。没有理由,没有解释,唯有他最后的那句“对不起”,像是在以最不圆满的方式为他们的曾经画上了句号。
而此刻路灯下面对面杵了好一会儿的两人,依旧都没有谁先开口。微凉的夜色中舒浅只觉得心里凉凉的空空的,最终一狠心,像是赌气一般与他错肩而过。
她想,秦绪,如果你拉住我、留下我,我就心甘情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可是直到走进无人的夜色中,手心依旧只有冰凉凉的冷风。她站在空旷的校园里,慢慢地抱着膝蹲下,任泪水肆意地侵略着她的视线,模糊着他们的一切。
曾经她那么渴望过他能牵住她,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秒,或许也足以让她动摇。可是现在,在他握上她的那一瞬,只有从内而外蔓延开去的悲凉渐渐渗透她全身。
秦绪,你是不是也在后悔,后悔四年前没有迈出这一步,后悔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话,遁走~
☆、第25章 chapter25
舒浅先去更衣室换上了开会要穿的正装,然后整理好材料去了秦绪的办公室。只是没想到刚一走进他们部门的工作区就感觉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的目光射向自己,大多数是好奇的,可是也有几个女孩子眼中划过些许不善的意味。
舒浅只略略扫了众人一眼,就目不斜视地往办公室径直走去。酒店会所部的装修氛围和几层楼下的家装部截然不同,她们那儿是一片色彩缤纷,绚烂又放松,随便滑动转椅就能从一个格子间溜达到另一个串串门。而这里就正儿八经了许多,明亮的射灯、银灰色的墙漆、布局宽敞大方的办公桌,处处都是一派简单干练的氛围。
舒浅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忽然脑海中就闪过一个不真实的画面:曾经嘻嘻哈哈玩吉他玩滑板玩街舞的秦绪忽然就穿上了笔挺的黑色西装,不苟言笑地站在这个基调灰暗的大厅里“指点江山”。
这一幕着实有点难以过渡,她晃了晃脑袋静下心来,这才察觉眼前的磨砂玻璃门上正贴着“director qin(秦总监)”的标签,便伸手轻轻敲了三下。
“请进。”房间里如期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只是舒浅推开门后却微微一怔,因为眼前的画面似乎和她刚才脑海中闪过的那个就这样重合了——
他还是之前那套精致不苟的西装,此刻半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在桌前,目光平静而审视般地注视着她。
舒浅收去心头那丝略微陌生的感觉,垂下眼帘走过去把文件递给他:“这是我负责的那部分总结。”
秦绪接过文件夹,却只是往桌上轻轻一扔,似乎并没有要看的意思,只是抬眸牢牢盯着舒浅,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
“舒浅,我们谈谈。”
穆杨送了舒浅,没开出多远就接到了韩亦的电话:“穆大哥,工伤认定流程走得挺顺利,预计下个月出结果。但是正常的行政司法审查程序起码也还要半年才能正式庭审,你那时候该回美国了,这个案子怎么办?”
“如果打得下去就交给你继续,你有这个能力。只不过——”穆杨略微一顿,“恐怕恒天等不到那一天了。”
韩亦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何洋也是可怜人啊,虽然捡回条命,但这辈子只怕也是废了。”
两人沉默下来。这样的情况从不少见,那些伤残死亡的案例,即使为受害者争取到再多的赔偿,也挽回不了破碎的家庭。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韩亦清了清嗓子,敛去心头的沉重回到话题上:“那到时候提交诉讼,要不要把刑事诉讼一同交上去?走私虽不归我们管,但吕刚可是蓄意谋杀。”
“不,”没想到穆杨竟否定得直接,“我们只负责工伤案。”
韩亦一怔,有些难以理解。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千辛万苦搜集来的证据又有什么意义?疑惑中,忽然想起那天拜访吕刚后的意外,明知不可能,韩亦脑海中还是不可抑制地划过一个念头,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难道他害怕了?
穆杨是什么人,见电话那端沉默下来,立马明白了他心头所想,却依旧不疾不徐平静道:“我没有害怕。”
咳咳,韩亦差点被自己呛到,怎么连他想什么都知道?他的男神也太厉害了吧……不过短短五个字,倒也让他瞬间安心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念头不禁又有些好笑。
也是,那点小手段就让他却步的话,这个男人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的地位和成功?
“且不说吕刚的背景,中国的工伤案,就算赢也赢得惨烈——卧病三年五载等赔偿,谁能拖得起?”穆杨已经继续开口,“但是它的不利因素,到我们这里反而会变成有利:一方面拖时长,另一方面不会对吕刚构成威胁。我们声东击西,借这个案子分散他的注意力,自然有人在背后收拾他。”
他这一番耐心解释,韩亦已经恍然大悟,顿时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接过总结道:“所以我们假装对军火的事情一无所知,专注于工伤诉讼迷惑吕刚,待他放松警惕再让警察捣了他的老窝?!穆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穆杨淡淡一笑,却又提醒:“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私自向警方透露。”
“为什么?”
“吕刚的犯罪网络蔓延了这么多年,警方不可能比我们还晚察觉。只有一个可能:他在内部有人。”
韩亦先是一惊,仔细一想又觉在理,只是这会儿也犹疑起来,不禁问出声:“那我们打算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找到帮手了。”穆杨勾起唇角,望着窗外萧肃的秋意,“这个人,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丝僵硬,秦绪依然是那个姿势坐在椅子里。而舒浅直直站在原地,没有照他的吩咐坐下,亦没有离开,只是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像是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昨天的事情,”秦绪看着她,语气竟然很真诚,“对不起。”
“我接受,但是请把钥匙还给我。”舒浅说得一板一眼,倒让秦绪表情松了松,有丝无奈地自嘲道:“唉,替你保管了这么多年,才进了几次门就被要回去了。”
“几次?”舒浅闻言眉尖一挑,“你之前还进过我家?”
秦绪耸耸肩,不做回答,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片晶亮的钥匙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四年过去竟然一点锈迹都没有,光洁崭新得像是抛了光一样。舒浅伸手接过钥匙,不知为何竟然轻声冒出一句:“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