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顾闻业放大光脑上的信息,“是巴斯亭夫人名下的农场……”他有些迟疑,如果是巴思阁夫人要藏匿两个孩子的身体,又怎么会把他们藏在巴斯亭夫人名下的房产里?难道是打算玩逆反心理?这也太过冒险了吧。
“先去看看。”丘延平说道。
两个人心里都没多少底气,他们在这间房子里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虽然看那些纸张燃烧的程度,巴斯亭夫人并没有离开太长的时间,但终究他们落下了不少,如果那边农场里储放的真是那两个孩子的身体,恐怕就算他们赶了过去,巴斯亭夫人也应该得手了。
巴斯亭夫人的确在那处农场里,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座农场,这里是她们曾经度过整个儿童时期的地方,是她们父亲的农场,后来父亲母亲相继病逝,因为医疗费用花光一切积蓄的她们,不得不变卖了这座农场,她一直舍不得这里,却没想到她的姐姐竟然在几年前悄悄买下了这座农场,并且把归属挂到了她的名下,她对此毫不知情。
发来的纸信中明明确确标出了当年巴思阁夫人买下这座农场的时间,那时候那场可怕的事故还没有发生,三个月后就是她的生日,巴斯亭夫人太了解对方,这座农场本该是她的生日礼物。但是事故发生却让她们根本无暇顾忌生日。
巴斯亭夫人走进农场里唯一一间带着阁楼的房子,她们在这间房子里度过了八年,她还记得楼上的阁楼,只有半个成年人的高度,一盏昏黄暗淡的小灯,根本不能照亮这个阁楼,阁楼的深处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像一张漆黑的大嘴,随时要把她吞没。
她缓缓走向阁楼,那里既是她童年最恐惧的地方,却也是她记忆里最温暖的地方。
第61章 【真假巴思阁夫人06(完)】
丘喵:老天爷睁着眼呢喵
农场里只有唯一一件房子亮着灯, 丘延平与顾闻业两人对视一眼,静悄悄地摸了进去。
这间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上一任的主人显然并不住在这儿。也是, 曾经有两人在这间房子里相继病逝,要不是房子与农场捆绑在一起售出,谁会买下这样一幢晦气的房子?
阁楼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巴斯亭夫人就在门的后面。
门吱呀呀地被推开,巴斯亭夫人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转过身来,“什么人?!”她惊叫道。
“是你们?”巴斯亭夫人见到来人是丘延平与顾闻业,她稍稍镇静了些许,抬手抹干脸上的泪痕,她一边擦拭眼泪, 一边自嘲地咧开嘴角, 轻呵着笑了一声, “也是, 没道理那么简单光凭我一人的话,就把那两个来路不明的泥娃娃还过来,是我想得太好太简单。”
丘延平轻轻撞了撞顾闻业的胳膊,示意他看巴斯亭夫人身后,只见两张床简简单单的单人床上躺着两个年轻的男人。
说是男人还不准确,看那副模样, 不过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大男孩。
“躺着的两个是巴思阁夫人的孩子吧?”顾闻业出声道。
巴斯亭夫人静静看着顾闻业, 半晌后开口道, “你们既然找到了这里, 那多半是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了吧?”
“请节哀。”顾闻业说道。
巴斯亭夫人轻轻摇头笑了笑,这言下之意便是都知道了。她慢慢转过身,看着躺在那两张显得有些破旧单人床上的男孩们,她沉默了几秒后缓缓开口,“这两张床,曾经是属于我和我的姐姐的。这座农场当初被变卖掉的时候,我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两张单人床,这个小阁楼。谁能想到,现在这里躺着的,竟然是这两个害得我丈夫、孩子们意外去世的小畜生;谁又能想到,这两个小畜生竟是我亲姐姐的骨肉。”
她嗤笑了一声,说道,“当初那场事故若不是这两个小畜生玩忽职守,又怎么会造成那么多人家破人亡?我只想要他们罪有应得,偏偏我的亲姐姐偏袒至极,要不是后来我亲自调查,追究到底,这两个小畜生说不定还逍遥法外,根本不会被曝光出来!”
“我恨不得拆他们的骨,啖尽他们的血肉!但是偏偏,她把这两个小畜生藏在这里,藏在这间阁楼里,藏在我们曾经的床上,像是逼着我去回忆那些日子,她是不是觉得我会看在过去的姐妹情分上放过他们?呵呵……”巴斯亭夫人捂住眼睛,“我放过他们,谁又曾放过我的丈夫和孩子?!”
丘延平深知走到这一步的人,谁都有苦处,但是谁都不该人为地插手惩戒,除了天道,谁又有这个权利?
他上辈子无视天道,自觉做了正义之师,但事实上,他做出的一个变动却是不仅仅救了一个人,更是动了其他人的命。所谓动一发而牵全身,百千人的命都因他而变,变好抑或变坏,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因此重来一世,这辈子他万不敢再轻易动手了。他看着巴斯亭夫人,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悲哀,他缓缓开口道,“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这不该由你来动手。”
“他们的惩罚?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巴斯亭夫人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是我瞎了?还是老天爷瞎了?!”
巴斯亭夫人没有给丘延平开口的机会,她手指指着床上的那两个大男孩,说道,“我恨他们,即便他们是我的亲侄儿,我依旧恨得牙痒痒。我以为我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会忍不住冲上去,把匕首捅进他们的身体,但事实上呢?”巴斯亭夫人嘲讽地一笑,“巴思阁把他们放在了这里,放在这间阁楼里,我意识到我做不到。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像这里,仿佛有无形的手,牢牢扼住我手里的刀。”
“这里有我整个童年最温暖的回忆。这间阁楼,是小时候父亲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孩子,我和巴思阁都被关进这间小阁楼里过,不听话犯了错的孩子只能在这间阁楼里过夜,甚至有的时候连晚饭都吃不上。这间阁楼既昏暗又幽深,是所有孩子的噩梦。我永远记得那天,我被父亲关进了这间阁楼里,晚饭都没有吃,是巴思阁送着饭偷偷上来。那一次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只知道父亲暴怒,后来悄悄背着父亲送饭上来的巴思阁被父亲发现了,也被父亲一同关进了这间阁楼里。”
“明明自己也害怕得在发抖,偏偏还抱紧我,告诉我这没什么可怕的,有她在。”
“真是一点都不靠谱的样子。”巴斯亭夫人笑了一声,她脸上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少了之前的冷厉,和竭嘶底里,她又说道,“可那时候的我却觉得她就是我的守护神,直到后来,即使我们各自成家,我依旧那样的信任她……”
“然而就是她的孩子!带走了我拥有的一切美好!”巴斯亭夫人又一次握紧了拳头,低低吼道。
“他们不仅带走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们,他们还带走了巴思阁。”巴斯亭夫人看着丘延平与顾闻业,“那时候我震惊那两个泥娃娃的存在,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懂得这种邪门歪道的鬼东西,我想夺过那两只泥娃娃,她却一把将那两个泥娃娃丢进了海里。”
“后来我看着她身体逐渐变得冷硬,冰霜渐渐覆盖在她的身上,寒气从她的脚底升腾,我帮不了她。我看着她在我的面前惊恐地挣扎,却毫无作用,一点点被冰块封存起来。”巴斯亭夫人说道,“这全都发生在她把那两个泥娃娃丢进海里之后,事态发展得那么迅速,根本容不得人采取措施。我只能把她挪进了地下室里。”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巴斯亭夫人脸上露出孤注一掷的笑容。
“巴思阁夫人的情况是可以得到解脱的。”丘延平开口,他注意到巴斯亭夫人的状态,意识到只有巴思阁夫人才能够拉住对方的脚步。
果然,巴斯亭夫人微微一顿,她看向丘延平,“什么意思?”
“巴思阁夫人的状况是因为受到泥娃娃的反噬,那一对泥娃娃被她沉入海底,深海的极度严寒加倍反噬到了她的身上。如果这一对泥娃娃中的两个魂魄能够回归到原先的肉体上,巴思阁夫人与泥娃娃之间的契约自然解除,反噬也就会自然消失。”丘延平说道,“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将这两只泥娃娃身上的魂魄请回肉身,但是我需要你的一个保证,你必须保证,你不会动这两个孩子。”
巴斯亭夫人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她听到丘延平的要求,又冷下了一张脸,“你为他们求情?”
“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丘延平说道,他指了指身边的顾闻业,“他是军人,记得么?他有权利逮捕这两个人,为当初的那场意外事故讨回一个公道,画上真正的句号。”
巴斯亭夫人闻言沉默了下来,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她深深看了眼这片地方,深吸了口气,始终藏在手中的激光刀丢了出来。
……
巴斯亭夫人亲眼看着丘延平将那两只泥娃娃中的魂魄勾了出来,两具浅淡乳白色的灵魂像是被撕扯一般,极不情愿地从泥娃娃的头顶中脱离出来,只听一声脆响,那对泥娃娃没有了魂魄应声而裂,两具魂魄再没有除肉身以外第二个归处,只能悠悠钻入其中。
这一切都在巴思阁夫人那幢有着温暖明黄外墙的小屋子里进行。随着魂魄回到肉身,冰冻着巴思阁夫人的冰棺终于开始出现消融的迹象,巴斯亭夫人看了一眼正在消融的冰棺,她哑声问道,“你们保证,他们会被送上审判席?”她甚至没有再看那两个男孩。
“嗯。他们的行径会被曝光,得到应有的审判。”顾闻业做出保证。
巴斯亭夫人微微点头,她又深深看了一眼冰棺,转身离开。
“你走了?”丘延平一愣,他以为巴思阁夫人是让巴斯亭夫人放下复仇的关键,至少巴斯亭夫人会等到对方醒来。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的隐瞒和包庇。”巴斯亭夫人冷淡地说道,“离开是我唯一的选择。”
丘延平和顾闻业两人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