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今日这戏班子可是不错,难得请您一番, 可要多听几出。”朱夫人将这戏本子奉给贾母说道。
“今日你是正主, 你就别让我了。你只管拣了你最喜欢的点了便是。”史菲儿自然是推辞。今日是这朱夫人的寿辰, 自然寿星最大。况且自己来这里也是多年,可依旧不喜这戏去。
朱夫人依旧推了一番, 实在拗不过, 这才接了单子, 点了出《戏彩班衣》, 便将戏本子又奉于贾母跟前。此番史菲儿自然推脱不过,便随意点了出《过海》。
今日朱夫人一脸喜气容光焕发, 史菲儿也是实在无事, 半眯着眼想起上次自己搅和了朱夫人为贾珍选妻之事, 又间接促成了这贾珍投军, 不知道当时这朱夫人还怎么怨自己呢。如今也不在提给贾珍寻亲一事了, 不知道又是什么打算。
“前几日听说这珍哥儿又擢升了,今日可给嫂子贺喜了。这双喜接踵而来,怕这三喜也不远了。”说这番话的是王夫人, 史菲儿瞟了眼王夫人,心里暗想如今因这贾珍之故,这宁国府倒是和二房亲近了不少。这让王夫人似乎也有了些底气去。不过这福之祸兮所依,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弟妹过奖了,我倒是听闻珠儿好学聪慧,颇得家学夫子的称赞。”朱夫人自然也是将贾珠褒讲一番。
史菲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来了。怎么这孩妈坐在一起首要大事就是你夸我娃两句,我夸你娃两句啊。放着戏不听,在这听你们卖瓜夸娃啊。
史菲儿索性闭了眼,琢磨起这十二钗来。如今贾府只有元春,自己见了王熙凤一面。接下来的一大串人中应该是迎春与宝钗了吧。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去,而且这惜春还是从这朱夫人肚子里滚出来的,若是自己应不会将惜春再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去了。
越想越觉得困乏,这戏文听的人昏昏沉沉。史菲儿半眯着眼,任凭这戏文从左耳进右耳出,恍恍惚惚中,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清楚。睁眼一看,却下了自己一跳。
这是哪里?史菲儿有些懵。四下一瞧,腾地站起身来。此处不是自己最早来太虚幻境时睡得石亭么?怎么有来此地?自己这回真死了?可为什么会如此呢?
史菲儿心中大愕,忙掐了自己脸一下,倒不觉得太痛。立在此地犹豫时,忽见一女子急匆匆向自己而来,见了自己上前一把抓住手腕转身便走:“快走,躲过这一劫去,众姐妹就有望了。”
史菲儿被人拽着急奔,此时才瞧清楚拉着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给了自己锦囊的秦可人。史菲儿倒是又惊又喜,觉得自己有不少话要说。还未开口便听秦可人又急急说道:“那风月宝鉴可窥人判词,但六岁之后才可看其全貌。改命牵扯众多,改了未必尽是好事,切不可一味心思贪多求全去。你且小心,遇事多思多想。今日紧迫,也说不上许多。你自去吧,切莫再来。谨记谨记!”说罢猛地将史菲儿往下一推。
史菲儿觉得忽然身有千斤,跌落下来直直下坠。仰面瞧见秦可人见其云鬓散乱,面上有伤,一脸悲切。可张口想细问却说不出话来,这将史菲儿急得不行,好容易喊出一句:“且慢。”忽闻耳边一声锣响,史菲儿睁眼再瞧,哪里还在太虚幻境。这不还是好端端坐在这听戏么。
史菲儿有些恍惚,坐在一旁的朱夫人忙上前询问道:“老太太,可是戏班子唱得不好?”
史菲儿这下倒是彻底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神道:“如今年岁已大便时常觉得倦累,今日是你寿诞,你且好好清闲自在一日,不用顾忌我去。我也是有几分困乏了,先回去休息。”
听闻贾母要走,朱夫人连忙挽留。只是贾母去意坚决,朱夫人也是无奈,只得命人套了马车送贾母归去。
今日倒是被着实惊到了。史菲儿回了屋捧着茶这才将方才之事细细回味了一番。方才倒是知晓这风月宝鉴却是能窥见判词,不过想要看全了要到六岁之后方可,可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改了未必尽是好事?难道我是将谁的命数运势无意中给改遭了?遇事多思多想没问题,可是点名让自己小心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事去?刚才实在是太匆忙,自己还没来得及再像其讨几粒还魂丹来,那个可是有大用途的。真可惜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去,不过不知为何这秦可人脸上有伤?一大串问题在史菲儿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史菲儿一连想了几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自己徒增不快而已。
贾赦帮这宋仕朝鉴了真假,宋仕朝又要再宴请贾赦一番,贾赦倒是都推了,称自己有事,来日再聚。宋仕朝见其坚决也只得算了,说是等其空了再约。
如此倒真不是贾赦摆架子,只因快入了秋去家中事情繁多,田庄铺子交租结账很是麻烦。自己如今也是领略了持家不易,自然这些琐事自己也是上心。另有贾母曾提到选良种之法也试了两年去,不知今年的成效如何,贾赦也甚是关心。如此一来一连忙了半月有余。
这一日贾赦回府,马刚行至宁荣街口,便横刺刺地忽然蹿出个人来拦在贾赦马前。那人出现突然,几乎要惊了贾赦的马去,贾赦忙将缰绳死死拉住,险些踩到那人。
跟着贾赦的小厮立刻黑了脸,扬了扬手中马鞭,冲那人喊道:“你是魔障了不成?惊了马踩了人可如何是好!”
那人也不答,只是往贾赦马前一跪,痛哭流涕。贾赦倒是不解,这是唱哪出戏文去?本想调转马头绕开前行,哪知此人竟双手死死抱住贾赦马腿,也不怕踢踩,不让其走。
贾赦见状只得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拦着我的马作甚?”
听见贾赦问话,那人抬头道:“贾将军你还认得我不?”贾赦一瞧,那人还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自己去京郊的那位卖家。
看其模样甚是狼狈,贾赦倒是奇怪道:“你拦我作甚!”那人听闻贾赦问话用袖子抹了把脸道:“贾将军,上次是小人无心顶撞,还请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吧。”
这话说得贾赦更愣了,原谅?原谅什么?本大爷早就把那事抛在脑后了。贾赦道:“我自不会与你计较,你且自去吧。”
那人听了这话依旧不肯起身松手,嘴上嘟囔道:“将军说不计较,但为何还四处让人说我这字迹是假的去?”
“我何曾与人说过?”贾赦一脸诧异,自己回府后何曾说过这话去,像是此人去了古董店,被瞧出此幅字非真迹,卖不出去便以为是自己散布说这字不是真迹,找自己算账来了。“你那字帖真伪自辨,又何须我多言。你且松开,若是伤了你去,可不要怨我。”说罢扬鞭欲走。见贾赦如此,那人将马腿抱得更紧了,高声说道:“小人请将军给我条活路,救救我们一家吧。将军将军小人求你了。”
这当街拦马本就引人注意,再加上这一嗓子,街上瞧着的人就更多了。因看出马上之人是这一等将军府的老爷,谁也不敢凑近了观瞧,只是远远立着看着小声议论。
贾赦见状也不好施威去,若是让随从强行将人扯开,那人在此地不走胡说几句,再让御史言官听了去,说不定还要参上自己一本。
“你且起来跟我回府再说。”
听了贾赦这话,那人倒是松了手去,站起身有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泪,紧紧跟在贾赦马后,入了府。
进了书房,贾赦厉声说道:“你这人胆子倒是不小,还敢威胁起本将军来了,我不与你计较便罢了,竟然还给我当街拦马闹市,你也不怕我赏你几马鞭?”
“小人万万不敢,小人万万不敢。”那人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你也不必如此,今日你即在此等我,做出这事,也是有些胆魄的。你就说你到底所为何事!”
“将军果然厉害。”那人谄媚笑道:“小人只求将军买了那幅字去?”
“你要卖字?”贾赦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吃惊,“这字即是仿品,便不能依了真迹的价格去。你且说说你欲卖多少啊?”
“一千五百两。”那人也不含糊曝出了个数来。
贾赦倒是有些疑惑,怎么此番这价格却低了不少去,甚至比先前自己估价还要低了五百两去。
“一千五百两你就卖了?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了。之前不是还叫着我不是货么?”
“我那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有眼无珠。实不相瞒,自从将军离去,我也是心生不安,去了几家古董店,那幅字均被认定为摹本,若要卖也只肯给我五百两银子去。”
“给你五百两,你就到我这报个一千五百两的价格。你倒是不傻。”
“将军将军,主因我儿子染病急需用钱。我也是走投无路没有法子,而且这货卖与识家,我是因贾将军又说此帖可能是出自您老岳丈的手笔,更觉得此物与将军有缘,才特意寻了来。”
“这字你可带了?”
“带了带了。”那人忙从胸前取出一小包裹来,双手呈与贾赦。贾赦命书童接了,打开放在条案上。的确是上次见到的那幅,贾赦点点头道:“你可真愿意将此幅字卖了去?”
那人点头道:“是是,这半月天又下雨,我那房子实在是需要修理修理,儿子也躺在床上等钱抓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也是我实在没辙了,又不想贱卖了去,这才找将军。”
贾赦此时倒是一笑,这幅字自己还真有心想收,如今又是如此一番情况,贾赦道:“我收了解你燃眉之急也可,不过这幅字,我只出一千两,你能卖便卖。”
“一千两?将军能否再加些?一千五百两不行,那一千二百两可否?”那人仍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