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略略扫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的是谁家女,年方几何,家世情况等等。纸上字密密麻麻倒是详细,王夫人挥挥手道:“你还真是有心,如此多字,我瞧着眼晕,不如你说与我听,我帮你琢磨琢磨。”
朱夫人点点头,从中摘了几张出来一一点给王夫人看。待给王夫人都说完,不由叹了一声道:“如今再挑更是难了。毕竟是个填房,家世背景我就不指望了。只求个模样性格齐全也是难。模样倒还好说,光这性格一样就让我犯愁!想求个温柔娴静、又能撑一府内眷之事的真是不易。选来选去也就这几个能勉强入眼。你帮我看看,再琢磨琢磨。”
王夫人瞧来瞧去点了一个:“你瞧这个如何?”朱夫人凑头过去细瞧,“这个着实勉强,怎么你单单相中了她?”
王夫人道:“若旁人不知你心思也就罢了,我还能不知?这等人家的女儿若进了府还不是任你拿捏教训。”听了这话,朱夫人略略点头将其收在一旁,又问道:“听闻如今也在帮珠儿相看?”
听朱夫人提起这话,王夫人脸上稍有不悦:“可不是,我本想好生仔细张罗,可哪知老爷有别的意思。我也是左右为难。”
朱夫人笑笑道:“你也是个实心实意的。婚姻这事最是麻烦,规矩又多。要是不成由头多了去了,你又何必因这事得罪你家老爷,惹他不悦。只需后面不合府中规矩便是,那时谁又能说你个不字来?”这话王夫人倒是听进去了,想想也对,况且自己先前也只想着家世了,若是家世的也好进了门来,自己不知又会被挤到何处去。如今看来,这家世一般也不是没有好处,若是能听话便是好。
临近除夕,贾瑚的信终于到了。信中说自己已经返京,年虽来不及在家过了,但转过年便应该会到府。接了信张夫人与贾母都宽了心。贾赦倒是心里清楚,贾瑚信中只字未提回鹘叛乱以及自己负伤一事,想来还是怕众人担心之故,不过只要人回来就好。
众人欢欢喜喜过了个年,虽说因贾瑚、元春不在府中多少还是显得有些不够圆满。但贾母对众人的赏赐倒是又多了些,府里也是一派欢喜。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若说不喜的人中头一个便是翠星,本来她已有身孕,但因月份尚浅自己也不好声张,况且如今自己也没个身份,王夫人又时不时刁难自己,故而格外小心。想着待月份大了胎稳了再说。可因自己不言,贾政又没个眼色,再又吃了剂虎狼之药,结果小产了。本想着若能再有一子,定能换来个姨娘的位置,如今也是泡汤了,翠星心中自然愤恨。
另一个便是贾母身边的丫鬟春荚了,年根前王夫人特意来寻过自己一次,说是想问贾母讨了她去宝玉房中伺候。春荚当然不愿,府中上下哪个丫鬟若是能被老太太选中伺候简直如同走了大运。贾母对下人和善又不苛责,况且在贾母身边还能学不少东西,将来若是放出去,也是安排了出路的。这样的前景,哪一个在老太太身边不是尽心尽力的呢?别人求都求不来,哪里会有人心甘情愿走呢?
春荚不愿,借口自己性子急躁怕影响了宝玉。王夫人听了当然不喜,觉得春荚竟如此不识抬举,不过是区区一个差使的丫鬟还敢拒绝自己,便放话说过了年定要讨了她去,此番不过是先与她知会一声罢了。春荚自然也是犯愁,毕竟自己就一丫鬟,主子真要了去,自己哪有什么能力去阻止呢?春荚越想便是越愁,可愁也没有办法。
才转过年,贾宝玉便又来求王夫人。王夫人想起年前春荚的婉言相拒,更是觉得此番定要将其要过来好好修理一番。
这一日王夫人便带着宝玉一同给贾母请安,春荚见宝玉来了,怕王夫人真与贾母再提到讨自己的事便忙寻了由头躲了出去。
宝玉寻不见春荚倒是有些悻悻的,王夫人见状便开口言道:“如今宝玉有比前日懂事了些,一睁眼便叫着要来给老太太请安呢。”说罢便将宝玉往前一推,贾宝玉恭恭敬敬给贾母行了礼请了安。
史菲儿听了笑着点点头,口中也是称赞了几句。这贾宝玉生的确实好,自己没见其之前觉得电视剧中的宝玉已经是将书里的人物很还原了,如今穿越到此,虽说这宝玉年纪尚幼,但却比书中形容的长得更好,坦白来讲,若是自己没有这穿越的一遭,不知前因后果,自己也定会偏心于他。
贾宝玉听见贾母赞他,胆子也略大了些说道:“不知春荚姐姐去哪了,宝玉还想跟春荚姐姐下棋。”
一旁立着的云鹤听了宝玉这话,笑道:“春荚去给大太太回事去了。要不我陪你下棋可好?”宝玉听了这话有些不悦道:“这几次来老太太这儿,都没瞧见春荚姐姐。”
这话倒是惹起史菲儿的注意,史菲儿心想你究竟是来给我请安来了,还是来寻春荚下棋来了?正琢磨着,一旁的王夫人又开了口道:“也怨不得宝玉惦记呢,说到底还是老太太将人调a教的好。”王夫人顿了顿又道:“如今宝玉房里还短一个大丫鬟。想寻个性子稳重脾气和善的,却看了许多也没挑中。今日媳妇我特来求老太太个恩典,想求这春荚过去呢。”
第一百八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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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宝玉向王夫人求讨春荚,王夫人觉得横竖不过是个下人, 便开口问贾母来求。
史菲儿听言先是一愣, 接着笑言道:“你也是拿我老婆子说笑了, 府中别的要说难找也还罢了,丫鬟还不随着你挑?也不是我舍不得, 只是我房中的这八个大丫鬟有四五个是父母年前求了我,许了明年放出去的,这春荚也是在其内, 如此算来就算去了宝玉房里也待不了许久。你若是早说些时日我不准也就罢了, 可现在却是有些晚了。”
王夫人听了有些哑言, 这事怎么就那么巧呢!那个春荚也是厉害,明明在贾母身边不久, 如今宁愿放出府去, 也不愿来服侍我的宝玉, 真是太不识抬举了!王夫人咬了咬牙, 史菲儿瞧见道:“不如这样,过几日我也要再选几个丫头, 那时你先挑, 挑中哪个就去伺候宝玉便是, 你看如何?”
王夫人心中自是不愿, 但又无可奈何。贾母已经将话说到如此, 若是再强求倒失了脸面。史菲儿又言道:“宝玉生的机灵,不过毕竟是男子,现在年幼到无大碍, 可再大些若是一屋子的女孩子,就怕脂粉气太重。你瞧珠儿、瑚儿、琏儿早早的身边便有小厮跟着,虽说宝玉如今年幼,但这事也应早早上心才是。”王夫人听了只得点了点头。
史菲儿倒是不知春荚是宝玉想讨回去,以为是王夫人自己的主意。自然就留了个心眼,扯了个谎来敷衍。自己房里的大丫鬟都是自己一个个费心思挑的,若是去了别的房了也就罢了,可是若跟着这位二太太自己实在是放心不了。
宝玉在一旁听自家太太似乎没能给自己讨下春荚来,撅起嘴,走到贾母身边扯着贾母衣袖道:“老太太,老太太,就让春荚姐姐跟我去吧。”
史菲儿瞧着贾宝玉,笑道:“为何偏要是春荚?”
宝玉歪了歪头道:“她能与我下棋。”
“这有何难,我这院里的都会下棋。若是你愿下棋,来我这院里寻她便是。”史菲儿道。虽说自己清楚书中宝玉的言行,但想着现在事情即未发生,那也不要在意。
“可我就要春荚姐姐。”贾宝玉有些执拗。
“那又是为何?”史菲儿笑着追问了一句。
“春荚姐姐口上的胭脂好吃。”贾宝玉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听得王夫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史菲儿也听着为之一愣,怎么忽然就冒出如此一句话来了。贾宝玉见众人都不语只顾盯着其看,脸上似乎有些得意,又道:“春荚姐姐好看,我见她就高兴。”
史菲儿心里暗想,这宝玉的风流应是从天上就带下来的吧。这才几岁大就会亲嘴尝胭脂了,如今年纪尚幼,知道的词汇有限,说话并不利索。若是再大些那番言论也就要说出来了。
史菲儿瞧了瞧一旁王夫人的脸色,此时已经是横眉立目了。如此结果史菲儿自己也没有想到,想说个劝解的话,也不知如何开口了。偏巧此时春荚正好回来,才走到廊下就听到宝玉的那番话来,脸臊地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屋里气氛倒是尴尬,史菲儿清了咳了声道:“几岁大的小孩子说话当不得真。回去好好说说便是了。”王夫人听了忙应了声,请辞归去。史菲儿自然也不拦着。
春荚立在廊下,听闻王夫人要出来,此时又无地方可去,便忙往边上让让。王夫人一出门正瞧见春荚,狠狠瞪了一眼,骂了声小蹄子,这才忿忿离去。春荚立在一旁,又红了眼眶。
史菲儿在屋中独自感慨,虽说自己想办法去了贾宝玉天降祥瑞的事,也在其抓周的时候帮其原话,但这种本性的东西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书中的贾宝玉不过是个被一家子宠坏的少年。你说其有多坏,倒也没有,有多好,史菲儿也没看出来。只是觉得其有负盛名罢了。
如今自己对其也不过是平常,没有额外宠着。才三四岁依旧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也实在无招。虽然自己也不认为这仕途之路就一定多好,但在史菲儿的认知里,男人若是没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领那就不要娶妻生子,自己都养不了何必拖累旁人呢?这书中的贾宝玉便是如此,对于他自己皈依佛门倒是无碍,自己选择罢了。可既然有妻有子却又不负责的出家,实在是不怎么样。
仔细想想这世上许多男人的恶习大多是惯出来的,而惯出来之后又能给其找出各种各样推脱的理由,也真是醉了。史菲儿叹口气,又想到自己在现世的经历,若是从自己最初就不惯着母亲和弟弟说不定也不会如此。
春荚进了屋给贾母请安回话,史菲儿见其眼圈红红的。想来这事就算她未曾听见,也会有小丫鬟学给她知晓了。史菲儿想了想道:“今日二太太想讨了你去宝玉房里伺候。我说因许了你明年出府的事,便就算了。不过若你愿去宝玉那里我也是应的。”
春荚听了忙跪下恳求,说愿意继续侍奉贾母。史菲儿点点头道:“我知晓你的心意便是了。今日旁的话也不用上心就是。”
且说王夫人回了院,心中的怒火中烧,命人将伺候宝玉的奶娘丫鬟统统找来,好一顿训斥。众人多半也不知是为了何事,都是诺诺不敢言。只有几个今日跟着王夫人同去的明白,自然待王夫人叱责之后,便有人将今日之事说了出去。如此小道消息传的最快,不消三天府中的丫鬟下人都知晓宝玉有爱吃丫鬟口上胭脂的喜好了,还更有甚者将其抓周时抓了口红的事又翻了出来,将两件事一结合更是传的颇广。
翠星听闻此事自然也是一乐,寻了个时机添枝加叶地学给贾政听,贾政听了大怒,又训斥了王夫人不会教导。翠星知道此事,倒觉得出了口恶气。王夫人因此更恨春荚,觉得一个小丫鬟不识抬举自己不与她计较也就算了,还让自己挨贾政训斥害如此丢脸,真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已消心头之恨。
且说贾琏得了贾母赏赐的一本自行车设计的簿子喜得不行,本想早早就去寻那匠人来做,可偏偏年根前事多,分身乏术。只好每日自己捧着翻看,好容易熬过年,便急匆匆带了人去寻那匠人打算依图来做。
那匠人倒是个仔细的,将图细细瞧了一遍,说道:“这东西若是小些还好,若是要做成少爷你来骑的尺寸怕是困难。”
贾琏不明道:“此话怎讲,这图中出处都说得甚是清楚,不过是寻着比例放大便是了,又有何困难?”
那匠人搓了搓手道:“少爷您是精贵人,读书识字自然是我们这等做活计的贱民万不能及的。但我们做活也做了多年,对材料特性也算是了解。若是真按这图做出来,怕是一来这车子太重,骑起来颇为费劲,二来这车子太颠,也走不了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