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自己人知道贾母是在说笑忙道：“哪里会如此呢。我倒是觉得性子好强些更是有趣。虽说相敬如宾是很好，但我瞧着却有几分生疏，不如性子强些，有什么说出来也有趣。虽说难免有些磕绊，但倒显得亲密些。”

“说的好说的好，”史菲儿笑道，“如今只是先议议，小帖还没下呢，琏儿就想到日后亲密了，果然是眼光长远，本老太太自叹不如呢，不错不错。”

贾琏羞臊道：“老太太你又说话笑我。”

“哪里，我这不是给你报喜呢么。”史菲儿摆摆手，“不过这王家养女儿倒是和我们这等人家不太一样。毕竟王大人现在还是领兵任着要职，所以听闻家中姑娘都是当着小子养的，所以性格是爽利。但才学就略略逊色了些。虽说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你瞧瞧如今这府里上下，你兄长小两口去了塞外，你珠儿哥哥一家三口去了外任。你家太太想找个儿媳妇入了府能跟她分担分担的，毕竟她一个人操持上下也着实辛苦，可是若是连大字也识不了一筐，若是想让其帮衬也怕是桩难事啊，毕竟连看看府上的账目想瞧个真着也是费劲啊。”说完史菲儿微微蹙眉，轻轻摇了摇头。

贾琏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老太太您不是素日还教我，不怕笨就怕笨而不学么。天下女子不识字者众多，不过是没有机会学罢了。孙儿想着再笨的人一天只认三个字，这一年下了千字文便也能学下来了。若是能坚持三年，读史念书虽不敢说多好，但是看个账册应该是小事了。我倒觉得那凤哥瞧着是个聪明，只要有人教导，学会想来也不算太难。”

“好好好，说得不错。只是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教，如今年岁大了字看起来都恍惚。可请个先生吧，似乎又不大合适。可你家太太又忙……”史菲儿瞟了眼贾琏。

“不就是一天教几个字吗，那还用烦劳老太太和太太去，我自己教便好了。”

“如此便更好了，如此倒是更有几分情趣。”

贾琏此时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合适，可是往回找补却又没有什么好的余地，只得红着脸不吭声了。

“还有一桩，”史菲儿又开口道：“你也是个好胜的心性，素日里又有些喜新厌旧的秉性，若是一个温婉谦让的跟你吧，说不定就都忍了。我可是听闻那个凤丫头是个有脾气的，这要是两边都戕了火，会不会每日来我这里闹一番啊，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可是经不起了，哎呀，只要是想想都觉得头痛。不妥不妥啊。”

“老太太，琏儿那就喜新厌旧的秉性了？”贾琏忙道：“就算是戕了火，也不会到您跟前来闹啊。而且我堂堂一男子，怎会跟女儿家戕火，我多多让着她便是了。如此您看如何？”

“嗯，若是真如此，我可算是放心了。”史菲儿点点头道：“今日说的这些话，你可都记住了，若是日后来烦我，我就将这些话说给你媳妇儿听，让她取笑你。”

贾琏羞臊地连连摇头。今日是怎么了，老太太尽拿我一个人寻开心。贾琏此时恨不得急忙寻个由头赶紧离开，营生上的事也顾不上问了。此时正好有小丫头来回事，贾琏如同得了救星，忙行礼告辞，史菲儿也不留，放贾琏去了。

看着贾琏走了，史菲儿想，今日也算是敲打了贾琏一番，自己对这个未进府的王熙凤也算是铺了点路，日后怎样，还是要看两人是怎样的造化。

贾琏出了贾母院子，被风一吹，脸上的热倒是下去了些，头脑也清楚了起来。贾琏将方才自己和贾母说过的那些话又过了一遍，心里倒是有点诧异。这番话明着听似乎是在挑姑娘家的理儿，但是却是逼着自己许下了诺。一来不许嫌弃人家性子要强；二来自己要教其读书认字；三来若是两人因事不大愉快，则要自己多让这些。

贾琏缓了缓神，老太太这哪里是挑理儿呢，这也太向着凤丫头了吧。如此约法三章倒好像是凤丫头是老太太的嫡孙女，自己反而像孙女婿，生怕嫡孙女被女婿欺负了去呢。真不知为何，老太太对还没进门的孙媳妇如此在意上心。贾琏甩了甩头，忽然觉得有点恍惚，不过一恍神似乎眼前又浮现出凤丫头的容貌来，贾琏忙摇了摇头，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才会被老太太如此捉弄。不过心底倒是开始对这桩婚事更期待了。

话分两头，王夫人坐车赶去王家。进了门自己的嫂子和弟妹便早早相迎了。两位夫人将王夫人让进屋，坐了上座，又是寒暄了几句后，王夫人嫂子大王氏急急开口道：“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不和妹妹绕圈子了，只问那亲事如何？”

王夫人弟妹小王氏此时也是眼巴巴瞧着王夫人等着回话呢，毕竟王熙凤是自己的亲闺女，若是这桩婚事成了，自己姑娘嫁入贾府，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王夫人笑道：“这种事连圣上都有了门当户对的话，哪里还能有不妥呢。你们且将心放在肚子里，此番要亲上加亲了，可是再好不过了。”

听王夫人这样说，两位太太脸上笑容绽放，连连都称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再合适不过了。

第三百零六回

王家两位夫人本来还有些紧张，今日王夫人急急赶了过来, 将好消息告诉给众人, 众人少不得将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 自然俱是欢喜一场。少不得众人都要夸赞一番这桩婚事。

王夫人和自家嫂子和弟妹聊了几句，小王氏便让人将王熙凤也给请了来给王夫人见礼。众人正说着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听见廊外有了笑声，那声音清脆，飘进屋内众人的耳朵, 让人听了都会心生几分好奇, 究竟是遇到何事让人会如此开心。

自然此人不是旁人便是王熙凤了。几个丫头簇拥这王熙凤进了屋, 王熙凤抬眼便瞧见王夫人了，笑盈盈先行至王夫人跟前, 对这王夫人行了个礼道：“姑母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不过今日瞧着倒是比上次气色还好呢。”王夫人本就和王熙凤相熟, 笑着将内侄女的手一拉, 拉至跟前道：“不过几日没见，这张嘴便又甜了几分。真是是叫人又喜欢几分。我的儿快来我这里坐下。”

王熙凤笑道：“姑母又取笑侄女, 我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罢了。姑母若是不信不妨问问我大伯母和我母亲。”王熙凤说完, 轻轻丢开王夫人的手, 顺势跑到大王氏和小王氏那边, 轻轻巧巧给二人见了礼, 之后又轻快地回到王夫人身旁，顺势蹭着王夫人便坐下了。

三位太太笑笑，小王氏道：“如今嘴是越来越甜, 但是却越来越没规矩了。方才还没进屋，便听到你的笑声了，你莫不是又生了什么是非出来，自己闯了祸倒还乐得开心？”

王熙凤一听忙往王夫人怀里一躲道：“太太又说我，姑母你可替我评评理，我不过是瞧见廊下猫儿打架打得热闹，便笑出了声罢了。如今我每日都在府里乖乖听话，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太太再为我烦心。”说罢王熙凤扯着王夫人的衣角道：“姑母快替我跟我家太太求求情吧。若是明日在瞧见猫儿打架、狗儿捉猫的，我再也不敢笑了。如此可行？”

王熙凤说得讨巧，模样又有几分娇憨，惹得众人一阵笑声，王夫人将内侄女揽进怀里道：“你家太太最疼你了，哪里舍得说你。还有你伯母也是平日里对你多有宠爱，丝毫不逊色于自家闺女，你还要在这里讨巧。”

一旁的大王氏笑了一会儿道：“如今我们府上倒是出来个能说会道的了。不似我们几个，平日里都是话少之人，不过开心也不过是几月的功夫。若是你去了人家，还是这样，那等的宅邸里怕是要好好约束一下你这性子了。纵使如此，我看啊弟妹你也别管着她，咱们还能开心乐上几个月去。”

王熙凤之母点点头道：“还是嫂子说的对，我也不用这么管着她了，反正以后横竖有她姑母看着呢。就怕过些时候她姑母少不了又要回来跟我们诉苦了。那时候我们再好好笑一回，便是了。”

王熙凤本来就是个聪明的，昨日便得了风声，说着最近要给自己议亲事呢，自然听到自家太太和伯母这番话便觉得是内有深意，此处便留了几分心，莫不是今日姑母来也是为了自己的亲事而来，如今瞧着这桩亲事倒是跟姑母有些瓜葛。王熙凤收了玩笑的心思，将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些道：“今日是猫儿惹了祸，我现在便乖乖坐着，不乱说了，太太请瞧。”说完规规矩矩做好，佯装绷着脸，抿着嘴不言语。

王夫人笑道：“我的儿，你是不知道今日是你家太太和你伯母是为了你欢喜，故意逗你呢。”王夫人拍拍王熙凤的手道：“今日姑母可是要来跟你说喜事的。”

王熙凤自然是明白王夫人嘴上说的贺喜是什么意思，但是嘴上却说：“什么喜事，是珠哥哥升迁了要回京吗？”

王夫人在王熙凤脸上轻戳了一下道：“你珠儿哥哥，如今在京外赴任，每日忙于官场事务。若是真要回京了，怕是你倒是比我还早知道呢。”王夫人顿顿瞧了眼一旁小王氏的眼色，见其对自己点点头，才说道：“今日说的可是你的喜事，要跟你道喜，你可开心？”

王熙凤虽然心里多少能知道些，但是听王夫人如此一说，脸上一红，将头一侧道：“姑母莫要羞臊人家了。”

“嫁到我们府上，这不算是羞臊你吧。若是如此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岂不是好事。”

王熙凤此时脸儿通红，忙起了身道：“如今姑母也跟伯母和太太一起合伙来说笑我了。我给姑母请了安，这就回屋里去好好绣花，乖乖待着便是。”说罢一转身匆匆忙忙便离了屋。屋中众人见王熙凤此回真是羞臊了，躲出去了，自然也少不得笑了一场。

大王氏笑道：“平日里瞧着是个泼辣的性子，如今说到其自己的事了，倒还显出几分姑娘羞涩了。”

小王氏也笑道：“罢了，她若是在这儿，怕是正事一点也都说不了。我们不必理她，先将正事议了要紧。”

王夫人也点头称是，三位夫人便又将婚事诸事又议了议，王夫人心中有个大概，回去也好跟张夫人回个话，待三人议完此事，王夫人瞧瞧时晌觉得也该回府了，想了想道：“今日也是不早，府上还有事，应该早些回去，不过今日倒是笑了凤丫头一场，我去瞧瞧她。”

小王氏道：“哪里有姑母看侄女的道理，我叫她来送你便是了。”说罢便要叫人去请，王夫人摆摆手道：“我去跟她说两句，自然不必计较太多。”

小王氏和王夫人去瞧王熙凤，此时王熙凤正捏着针线出神呢。身边的小丫鬟早瞧见了，可见自家太太摆手让诸人都下去了，一切安排完毕，再瞧王熙凤仍是只顾愣愣着出神，小王氏笑道：“倒是着实难得见她这般模样。瞧着倒真是害羞了。”说罢走到近前，对王熙凤道：“凤丫头，你姑母要回府了，还不去送送？”

此时王熙凤才回了神，忙将手里的活计都搁下了，笑着起了身道：“姑母好容易才来一次，怎么才坐了这些时候便就要回去？不如吃了饭再走。”王熙凤招呼着自家太太和王夫人坐下，又想招呼丫鬟上茶，才瞧见丫鬟都被打发到外面候着去了。

王夫人坐下，对着王熙凤招招手道：“我的儿，你也知道我平素最是疼你。如今你也大了，婚事也是大事，自然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是挂心，如今难得有这样一桩好姻缘，姑母也是为我侄女你欣喜。”

王熙凤心知此番姑母是要与自己说些体己话，便也老老实实坐着，认真听着。

王夫人道：“我们王家和贾府祖上便有交情，如今这府上又亲上加亲，自然是好事成双。小时候你也常去府中玩耍，自然对府里也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