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认,无话可说。周措按捺着胸腔里起伏的暗涌,调整呼吸,不再纠缠此事,转开话题,问:“你背上的伤怎么样?”
“还好。”
他点头:“我送你回学校。”
说着,按下仪表盘的自动启停键,随口提醒:“系好安全带。”
今萧思绪繁杂,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周措转头看她,忽而倾身靠拢,整个人将她笼罩在座椅里,车内的氛围灯本就幽暗,这下愈发陷入阴影之中,犹如幼小困兽,无处可避。男人身上有烟草、酒精和古龙水的味道,糅杂着一种温热的气息,沉稳又强势地把她包围。
今萧睫毛微颤,僵硬地别开脸。
周措眼帘低垂,目光淡淡凝视着,是的,她又化了浓妆,细长的眉毛,眼睛又大又魅,嘴唇红得像盛开的玫瑰,一股艳俗堕落的脂粉香窜入鼻端,好似羽毛落在心尖,让人痒得厉害。
他喉结微动,稍稍退开,为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回到原位,面无波澜,仿佛静水深流,不露痕迹。
今萧缓缓吁出一口气,手心已渗出一层薄汗。
正在这时,车外出现一个人影,弯腰敲了敲窗,沉闷短促的叩击声打断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周措按下车窗,安华看看他,又看看另一个,笑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事,”周措面无表情:“我带她先走一步。”
安华忍不住再次撇向副驾座上的女孩儿:“为什么?”
周措默然片刻,不答反问:“你说为什么?”
安华被噎住,了然地挑挑眉,清咳一声,后退两步:“好吧,改天再约,不打扰你们。”
“谢谢。”
车子平稳行驶,他不再言语,她亦保持沉默,一路无话。不多时,来到理工大门外,她说:“我在这里下就行了。”
“这里距离你的宿舍还很远,”周措目视前方:“直接开到楼下比较好。”
“可是,”她直言不讳:“太招摇了,会很引人注目。”
周措很快妥协:“好吧。”熄了火,他推开车门:“我送你。”
今萧张张嘴,见他已踏出车外,这情景简直像极了那晚,他第一次送她,也是这般一意孤行,不容置喙。今萧默然,低头走近,这时,一件外套搭在了肩头,然后左手被握住,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就这么由他牵着,慢慢往学校里走。
此时不过晚上九点,校区仍有不少学生四处活动,周措身形高大,衣着讲究,十分惹眼,今萧有些后悔,与他这样出双入对,还不如一车开到公寓楼下,至少不用受这慢火煎熬。
周措仿佛猜到她的心思,转而走入一条小径,免受外人注目。
寒夜幽凉,四下空寂,两人相握的掌心渗出稀薄湿汗,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你很紧张?”周措忽然开口,嗓音清淡:“手里全是汗。”
今萧看着地上模糊的影子,默了片刻,说:“也可能是你紧张。”她不示弱。
周措微愣,接着轻轻笑了。
来到楼下,相对而立,他终于松开手,低头看她:“回去休息,把伤养好,听到了吗?”
她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周措看不见她的脸,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再问:“听到没有?”
今萧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回答:“听到了。”
周措默然与她对视,喉结动了两下,或许三下,跟着缓缓深吸一口气,终是放手,道:“去吧。”
今萧勉强控制着起伏的心跳,转身走到门前,按密码锁,开门,进入楼道,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
她立刻收回目光,僵硬地上楼。
第16章
回到房间,打开灯,关上门,心里太乱,反倒一片空茫,无法细想今晚发生的一切,它们都不像是真的。
今萧坐在床边,肩头衣衫滑落,于是这才发现自己忘记把外套还给他,而他似乎也忘了,没有提醒。
一件藏蓝色的休闲夹克,一个信封,一张□□,还有手掌余留的温度,他留下这些,在今夜,彻底打乱她的阵脚。
今萧倒入床铺,恍惚发愣,不敢相信自己从今开始便负上了几十万的债,几十万……要怎么还?
对,周措是说了,不会勉强她做什么,甚至给她找台阶,说是借的,但谁也不傻,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收下这笔钱意味着什么。
今萧闭上眼,提醒自己别慌,别怕,往另一个角度想,至少小仲可以得到完整的治疗,母亲也不用看人脸色四处借钱,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当然,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一夜辗转反侧,睡得极为辛苦,第二天周五,仍旧早起,照常上了半天课,下午她乘车去南华市,到医院,把那张卡交给了母亲。
这么大一笔钱,关于它的来历,今萧没有办法隐瞒,只是简略地讲述缘由,对其中的敏感问题一句带过,不做细述。
游母听罢,心绪复杂地看着女儿,既忧虑重重,又不敢追根究底,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是那天送我们回忘江的那位周先生吗?”
“是。”
“他看上去有三十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