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她真替楚衍担忧,江蓝栀是后悔她下了好大本钱,却未得到回报。
练气修士正面对决筑基修士,又没灵器压阵,怎么看楚衍都是凶多吉少。江蓝栀也没多灰心沮丧,她稍一缓神,脸上又有淡淡笑意。
人来人往向来热闹的执事殿,此时只剩稀稀疏疏几个人。江蓝栀随意一瞥,就看到桌旁失魂落魄呆站着的谢天。
一条恶狗没了主人,还能有什么威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自己绝不是找茬的第一个。
江蓝栀优雅轻盈地走出来,二话不说甩了谢天一巴掌。
谢天暴跳如雷,“婊/子,你竟敢!”
女修虽然身量不高,气势却盖过谢天好大一截,“我怎么不敢?只许你骂我诬陷我,就不许你打你?”
“谢天,你还真是以为,自己还有陈师兄撑腰?”她骤然弯身,妩媚一笑,“坏事做尽,你有报应。你还是仔细想想,明天该怎么给楚衍赔罪,他才肯原谅你吧。”
“这只是开始,日后有你好受。”
说罢江蓝栀悠悠离开,谢天捂着热疼疼的脸,真觉得是心中灰暗毫无希望。
沉寂片刻后,他眼中又亮起光芒。
不,也许还不是那么糟糕。没了陈世杰,还有楚衍不是么?
没脸没皮的小人物,总能找到夹缝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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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衍第二次与苏青云接触,过程仍说不上愉快。
好在他这位便宜师尊没有闷头一个劲向前,也没一脸冷漠目不斜视。
苏青云紧皱着眉,想了又想,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我看错人了,没想到你这般心性桀骜,一点委屈都不肯受。”
“师父不也是如此,否则冷眼旁观看我被陈世杰嘲讽就好,何必替我出头?”小少年笑了笑,语气温和,每个字却都直指人心。
苏青云紧皱的眉松开,他也忍不住笑了,既是无奈也有默契。
这段时间来,他表面上对楚衍不闻不问,暗中仍是惦记。
楚衍远走江州时,他也责怪这少年脾气太倔。
明明就还有出路,非得壮烈决绝地碰个头破血流。暂且忍气吞声,日后再清算仇怨,那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他这小徒弟不是不聪明,而是一心一意地认准一个方向就往前走,不回头更不后悔。
这种人大多太耿直,一钻牛角尖就是死路。要么遭遇挫折一蹶不振,要么自有锋芒杀出一条路来,万众瞩目无人能及。
苏青云原以为,楚衍是前一种人,事实却恰恰相反。
那不被他看好的小少年,竟真有能为气运一举腾飞而起。潜龙在渊尚能拘束,飞龙在天就无可奈何,自己这个师父都没办法。
就好比今日,刚开始苏青云还准备妥协,让楚衍吃点亏,将来才有天大福报。可不知为何,也许是他被楚衍倔强目光触动,也许是他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如果当时修为低微的苏青云,能有人鼓励他一句,哪怕一个温暖眼神都是好的。不声不响的一眼凝望,就能吹散他心头阴霾。
一步踏错,步步踏错。天意命运早就在旁审视潜伏,当他跌进深渊之时,才不轻不重嗤笑一声,让苏青云的心都跟着凉透了。
一想到这,苏青云唇边的笑意就已凝结。
他已经见到不祥的征兆,阴云般笼罩在楚衍头顶。虽未有倾天暴雨电闪雷鸣,也能嗅到宿命将近的气味,一缕缕缠绕在发梢黏着不放。
“八个月后的事,我不会帮你。”苏青云长眉聚拢,一字字说,“你主意已定,我说什么都没用。”
“你死后,我也不会为你报仇。自己立下的誓约,天道自会有誓约,旁人再着急,都是无用。”
刚才还有说有笑,骤然间就突然变脸。楚衍见惯了性情多变的人,仍觉得苏青云分外有趣。
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是卑劣小人。他一望,就能看穿其渴求之物,索然无味并不能打发时间。
可苏青云不同,他的转变分外特殊。似纷杂香气混合调匀,层次分明滋味特殊,清淡苦痛欣慰忘情,全不相同太过复杂。
楚衍能察觉到,苏青云遮掩下的不安与惶恐。明明害怕失去,却瑟缩着不敢伸出手挽回,任由砂砾从指缝间滑落。
这等心性,实在不像一个元婴大能。
“徒儿明白,多谢师父教诲。”少年深深鞠了一躬,“还望师父保重。”
失魂落魄的,不是楚衍而是苏青云。他看那少年衣袍临风,宽大衣袖被吹得鼓胀如帆,可姿态脚步仍是坚定的。
走得真快啊,不一会就转了弯,再看不见他的背影。
似曾相识的情形,似曾相识的人。苏青云看了好一会,仍觉得怅然又不安。
“为师觉得,自从那件事后,你收徒都只按一个模子找。窈兰如此,楚衍也是这样。”
第49章
清澈悦耳的少年嗓音,还带着点鼻音,听来悠长婉转,格外可爱。
少年模样的尚殿主,突兀又奇妙地从苏青云身边现身。
没有征兆也没有迹象,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存在于此,只是被雾气遮蔽了身影。
这回苏青云没惊讶,他转身行礼,语音仍是淡淡,“见过师父。”
尚殿主细长眼睛一瞥,就漫不经心地道,“话说得不诚心,还比不上你那徒弟,至少他能忍会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