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和颜悦色的宁康,眼神也跟着冷淡下来。不识好歹,难道非要见血他才甘心?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用跟他客气了。宁康心念一转,那股森然成形的杀气反倒收拢起来。
他目光沉然如水,已然是准备出手的征兆。先是术法佯攻,在以符咒法器接连袭来,宁康就不信楚衍还能挡得住。
恰在此时,宁康喉结一颤动,他本能地感觉到情况不妙。
明明毫无征兆也毫无迹象,宁康却敏锐地嗅到了危险来临前的征兆,似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雷电肆意穿行,暴雨随时可能降临。
就在宁康一眨眼的瞬间,刀光就来了,足以斩碎空间凝固时间的刀光,浩浩荡荡又分外刁钻。
宁康眼前都是一片艳丽绯红,像不急不缓坠落的千百片花瓣,美则美矣,却带着肆意杀机与无形锋芒。
相隔极远,都能感觉到刀光迫在眉睫,凝而不发让人浑身上下都跟着紧绷起来。
前一瞬刀光还在场地中央,再一抬眉就已近在喉咙,阴狠毒辣又分外狡黠。
这哪像是未经拼杀的大门派弟子能用出的招数,那分明是老谋深算的猎手,假装怯懦就为让宁康上当。
自己不光轻敌大意,还被人当傻子糊弄。
宁康心中恼怒。他来不及想太多,收拢于经脉中的灵气瞬间激发,同样一道剑气挥出,与刀光撞在一起,又悄无声息碎裂消失了。
森然红芒已然迫在眉睫,冷酷狡诈阴险。
来不及了,如此抵抗也根本构不成威胁。
少年握刀俯身上前,他脚尖点在地面,衣袖纷飞凛然出尘,像黑漆漆的鸦翅,带着死亡的不祥征兆。
他整个人都是肃然静默的,底色黯淡毫不出奇,唯有掌中绯色刀刃耀目,寒芒流转令人惊惧不已。
一道刀光,斩破宁康挥出的剑光。第二道刀光,追随而来声势赫赫,在场中搅得风生云起,像巨兽隐隐约约探出一双血亮红瞳。第三道刀光,坚固地面为之开裂,砂石纷扬崩裂开来。
刀光裹挟着无尽的气势与杀气,让想逃跑的宁康呆呆立在原地,进退不得脊背生寒。他声音古怪地咕哝了那么两句,似是低语又似无可奈何。
宁康之前天大的雄心,早在这三刀之下消失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
他又成了当初那个孤弱无助的可怜少年,东躲西藏四处逃命,风声吹过都疑心是不是追兵来了。
刀光越是迫近,宁康反倒思绪纷飞想法更多。
败了,要败了吧?
因为自己疏忽大意,还因他小看天下英才,侥幸通过筛选,就觉的自己无所不能气焰嚣张,还仗着修为高绝欺压他人。
不会死吧?就算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也会受伤不轻。他满腔雄心壮志,刚刚开个头,就在初选第一场败下阵来,实在可怜。
“认输,我认输!”宁康再顾不得那么多,他索性扯着嗓子大声喊,全然不管场下低低的讥笑与嘲弄。
刚一开口,宁康便觉得那股森然刀光消失了。他终于又回到安全平稳的地面,而非被大风裹挟进退不得。
“楚衍胜。”裁判懒洋洋地宣布,还是眼皮都不抬。
宁康有些赧然。他不好说什么,只向楚衍再一点头,拧身就走毫不留恋。
反倒是场外细碎古怪的话音,终于传进了他的耳朵,“这人莫不是脑子坏了?刚刚那太上派楚衍什么都没做,就站在原地,他就自己认输了。”
“之前这人还不是信誓旦旦么,还劝楚衍赶快放弃,谁想灰溜溜逃走的却是他自己。”
“枉费我在他身上押了三块灵石,没想到宁康这般没用,被楚衍看了一眼,就吓破了胆子。”
怎么可能,他们难道什么都没看到,个个都是瞎子不成?那三道刀光何等可怖,又是猝然而发,他能有什么办法?
宁康狠厉不快地回头,等他看到场上石台完好无损,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难道说,他刚才所知所感,全是幻觉?
一个最不可能的想法涌上心头,让宁康浑身上下一哆嗦。
他不由再看向楚衍,小少年还是那样乖巧的模样,呼吸平缓如常,浑身上下毫无动用灵气的迹象。
自己用修为杀气压制楚衍,那人就反过来用这种办法对付宁康。楚衍甚至不需耗费灵气,只需气势全开就能迫使宁康心生幻觉,乖乖认输。
该是多可怕的杀气,多重的杀戮之心,才能让宁康毫无反抗之力?
宁康也不是没杀过人,可他的杀气一遇上那少年,就如冰雪遇热消融得干干净净,甚至毫无察觉地被对方拖入幻境之中。
若是楚衍想杀了他,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他干脆利落自杀。
那根本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小弟子,楚衍分明是恶鬼修罗,稍稍气势外放就能让人心神不宁快要崩溃。
这人什么身份何等来历,莫非是魔道修士偷偷潜入,想要破坏这次灵山大典?
瞬息之间,宁康想到了太多太多东西。
楚衍澄澈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小少年甚至还点头冲他一笑,更让宁康觉得活见鬼。
知道得太多,难免惹来杀身之祸。宁康竭力掩饰,他走得不急不缓,脊背却出了一层冷汗。
裁判也不明所以地看了宁康一眼,既是疑惑又是奇怪。他们二人间微妙的气氛,竟无一人能看得出来。
楚衍没心思停留,他也懒得去想宁康误会了什么东西。
能不费灵气解决对手,就是最省力气的办法,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不是宁康不知好歹非要用修为杀气强压自己,楚衍也不会胜得如此容易。
虽说楚衍确信自己不会败,可赢得这般轻易,也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