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1 / 2)

这人总是这样,装傻装呆故作温柔。明明撩拨得自己心绪不定,一转身之后,楚衍自己又忘了个干干净净。

如何不恼恨,何能不恼恨?

即便简苍对楚衍之情,刚开始是会错意想多了,久而久之却是无可奈何。

偏偏那少年又一拧身径自离开,把自己孤孤零零地扔在身后,太狡猾又太缺德!

简苍恼怒得狠了,都已经冒出两个脏字。他刚咳嗽一声,又被少年颤抖的肩膀惊住了。

也许他在哭泣,也许楚衍只是难过。少年把他的脸埋得好深,不让简苍看出丝毫情绪。

他从未见过楚衍如此模样,哪怕面对再大灾劫,少年都是笃定自信毫无惊惧。

哪怕后有追兵,万丈深渊就横在面前,楚衍仍能坚决至极地向下一跃,哪怕九死一生,也要搏上一搏。

这样的楚衍,居然难过了沮丧了,甚至哭泣了。

就算简苍感觉不到温热沾湿衣襟,楚衍的脆弱孤苦仍如一件满是裂痕的白瓷,明明白白陈列在他眼前,一触即碎。

青衣魔修什么都没说,他心中那一点火星尽数消散,一腔温热平静如水。他犹豫刹那,把手放在少年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此拙劣手段当做安慰。

那么多动听温软的话,真到关键之时就全然无用,他一开口尽数化为乌有。

过了一会少年才抬起头来,只有眼圈红了,没有泪痕。

“我并不是害怕,只是说不出的难过。”楚衍摇了摇头,“那感觉就像眼睁睁见着故友死去,我无能为力只得袖手旁观。”

突如其来的话,简直像是预言,精准残忍地戳中了简苍本不存在的心,鲜血恒流肆无忌惮。

他抚着楚衍肩膀的手,稍稍停顿一下,又一切如常地问:“是段光远么,我不知你与他何时有了这等交情。”

不需楚衍回答,简苍又自顾自地断定道:“不论怎样,你修为提升仙窍开启,就是天大的机缘。早已死去之人无力改变什么,你要继续向前,一直向前。”

少年猛然一抬头,他从青衣魔修的话中听出了不祥之意,小蛇般绕在心头,毒牙尖利直戳心脏。

简苍知道什么,也许他知道内情,因而没有多问也不想多说。自己甚至都没说那人姓名,简苍却知他修为提升与段光远有关。

魔尊知道得太多,自己则懵懵懂懂摸不到头绪,一点也不保险。

楚衍捏紧了手指,心绪惆怅。他本该继续追问一句,但简苍无声地摇了摇头,让他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这件事你知我知,千万别向第三个人提起。等会我施展术法,替你遮掩修为,旁人也就瞧不出来。”

青衣魔修的眼神镇定极了,冷然温柔如皎然月光,他整个人又淡漠沉寂得像冰,万年不化无有裂痕的寒冰。

“我以后会告诉你实情,但不是现在。天机感应太过微妙,我不敢冒险。”

楚衍鼻一酸,他沉寂片刻,忽然又笑了笑,“是魔尊不想冒险,还是因为我不能冒险?”

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简苍一沉眼,只当没听到那句意有所指的话:“等你回到太上派后,立刻闭关修炼,别管太多。”

第80章

青衣魔修严肃时,没有太明显的表现。

模样生得绝艳出挑就是不好,简苍生气时别人都以为他是在说笑。楚衍平时不在意,现在却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其中差别。

简苍既非表情冰结也无言辞犀利,他眼中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之前的话只是顺口一提,但每个字眼都格外凝重,透着股不容反抗的意味。

知情识趣的人,就该乖乖震慑于此等威严之下,极有默契地点点头,聪明乖觉地什么都不提。

楚衍向来心思敏锐知情识趣,旁人有难处,他也不愿计较。他自己都不知究竟怎么了,非要睁着眼睛不肯妥协。

楚衍就当自己是个不懂事的愣头青,非要把所有不能说的隐秘都掰开细数,全然不懂得识趣两个字怎么写。

秀美少年睁圆了眼睛,似笑非笑地仰起头来,目光一瞬不瞬。

那是询问与探寻的眼神,简苍心知肚明。他没有生气也没发怒,浓黑睫羽一眨,已然带了点无可奈何语气:“别问那么多,本尊的话你都不听了?”

话音虽不恼怒,语气却已然严肃森寒,是不容探究不许追问的命令。

若是以往,哪怕修为再高的魔道修士,一旦被简苍如此命令,他们早就战战兢兢地发抖,半个字都不敢说。

楚衍非同一般,他没发抖也不害怕。

他生平就有一股倔强耿直心性,是身处绝境还能奋力一搏的胆大包天。旁人大多看不出来此点,楚衍自己却非常清楚。

魔尊如此模样,楚衍并不陌生。

他见多了这样的眼神,有重大隐秘不能言之于口的为难,尽管包裹着一层温软好意,坚硬残酷的内核却不会有所改变。

简苍越是掩饰,楚衍越发较真。

大概这倔强发自神魂之中,改无可改。楚衍看似和和气气从不记仇,较真之时就令人分外为难,有一股懵懂无知冒冒失失的气派,天生就令人为难。

“听话。”简苍加重语气,“本尊不会害你,你大可放心。”

即便听见简苍的话,少年还是一动不动活像座石雕,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楚衍信不过自己,所以将信将疑不肯服软,青衣魔修心中了然。

毕竟他们初遇之时,简苍的态度算不上良好。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袖手旁观,楚衍虽说不记仇,现在一回想起来,些微可疑之处都变为十二分怀疑。

简苍不怪楚衍,毕竟是人之常情,谁能对一缕来历不明的幽魂抱有十成十的信任呢?

青衣魔修心中黯然,他勉力压抑着心绪,不让那人看出一分一毫。简苍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连日光都变得无光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