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家族给你的一切,包括父亲吝啬的掌家之权,我骄纵的炫耀,贫瘠的三进宅邸,但我知道你拥有了一座花园。
后来梦里我不再迷路了,千秋园的尽头总是有一抹柔和的光。先生们都说我聪慧,一点也不输给阿姐,我心中甚是欣喜。
当我站在水台上双腿一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回头就看到阿姐的时候,阿姐,我是多么希望能和你一起幸福起来啊。
那是我短暂的人生短暂做到过的第二件事,虽然短暂,但已经够我受用终生了。阿姐,直到此时我还很遗憾未能再给你洗一次脚。
我想靠着你入睡,从出生的那一天起。
我想亲手做一碗酒酿圆子,带去地下与二哥同食。
我想骑着一匹马离开这座闹人的京都。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终究还是任性了。阿姐,人生别久不成悲,晚晚去了。你心中山水,就让晚晚先去替你看一看吧,那一定是很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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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一曲离开前,谢意对他说了一句话,回到铺子他独自一人穿过庭院,在柴房一角挪动机关,尔后通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处地下密室,这里藏着谢家百年的基业。
他打开一只金丝楠木的小箱子,取出一面绸绢,在上面写下“阿丽莎”三个字。
同一时间在谢府的主位里,谢意仍惘惘地坐着,日光倾斜到屋后,脚下的光影变成一团化不开的乌浓。
袁家少夫人在京兆尹府的牢里死得无声无息,阿丽莎冒死为她带来的结果是,那一夜悄然潜入牢中的“凶手”,最后消失在梁家的院墙后。
谢意闭上眼。
闹了半下午的两只小家伙终于翻了脸,一东一西飞上屋顶,谢意这才看清,它们一只是雨燕,一只是黑雀,同宗不同路,终要分道扬镳。
她起身朝门外走去,堂屋前静谧地可怖,似乎是刻意营造的一种氛围,怕搅扰了她的安宁,她步子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了地面上,透过鞋履她感到自己的脚落实了,可身体仍是轻盈的。
她走到门边,扶着门框跨过高高的门槛,一瞬的明亮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她看到东边回廊上坐着一个少年,他正在翻书,眉头有些紧,也许并没有在看书,只是为了守着她。
而在西边的月洞门里,一名男子正信步而来,他微微提着衣摆,鼻息并不稳定,在进这道门之前可以料想他跑得有多快。
同一时刻,他们似乎注意到了彼此,四目相接一刹那,随后纷纷转向堂屋。
她立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像一张浸在水里同时又被火舌缭绕的画卷,她的裙角随风翻动了两下,最后轻轻落在尘埃上。
那一刻他们觉得,谁也无法再拥有她了。
第54章
这间废弃加工厂在一年以前, 几乎是全城经济数值最高保障的私有企业,然而一夕之间倒闭,老板跑路, 员工失业, 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一年厂房就全线停工了, 喧闹、沸腾、烟火, 湮灭之后留下寂寂的清冷。
在二楼的某个隔挡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的情形。梁嘉善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那个痛苦不安的身影上。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着,以至于悲伤无法施展, 从起初的皱眉到之后的落泪, 她始终轻微地抽搐着, 低着头,将额心抵在膝盖上, 用一个辛苦的姿势强撑着。
她的睫毛一直在颤抖,嘴唇发着白, 不断呓语着什么。
在她前方的一对母子已然被她的反应吓傻了, 而她旁若无人地深陷于某种变化当中, 偶尔悲悯, 偶尔平静, 最后演变成一种痛苦难当的神色。她不安地挪动身体,头微微向后侧,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后颈上,那里好像长出了什么东西。
在她终于支撑不住疼痛晕厥过去后, 梁嘉善动了一下。
他的手机在不知道震动了第几百次后,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在它再一次响起之前,他终于摁下了关机键。
梁宥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她后背有问题,上次我瞄了一眼好像是什么图案,也许和秘密名单有关。”
梁嘉善转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梁宥哑然了一瞬,说道:“放心,我交代过了,没人敢私下碰她。”
见他不说话,梁宥强压烦躁,说道,“只是扒开衣服看一看,又不是让你对她做什么,嘉善,你不是要保她的命吗?”
梁嘉善似笑非笑:“我也要保你的命。”
“嘉善,我……”
梁嘉善打断他:“小叔,你疼吗?”
梁宥抽了抽嘴角,怎会不疼?那家伙每一拳都像是往死里揍,要不是梁嘉善及时把他送去医院,这条命还真说不准能不能保得住。
梁嘉善似乎也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缓缓说道:“他手下留情了。”
梁宥神色微动。
“蒙俄边境那两个男人是你派去试探小意的吧?他们的验尸报告你有认真看过吗?很快,没有痛楚,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就已经死透了。”
“你的意思是他没想要我的命?”梁宥觉得奇怪,他一直觉得那个男人的身手夸张地可怕。
“也许他早就猜到了吧。”
“什么?”
梁嘉善摇摇头说:“没什么。”
梁宥低头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没有耐心再陪梁嘉善耗下去。起初发现姜利跟踪的人就是他,既然答应要将计就计,趁机找到名单的下落,现在还犹豫什么?
为了不再给梁嘉善犹豫的机会,梁宥说道:“四合院的那个男人情况不太好。”
梁嘉善猛然转头:“不是说不会伤人性命吗?”
“原本只是打算拖住他,没想到他会拼命阻拦,我这边的人为了自保一时下了狠手……”他话没说完,见梁嘉善神色冰冷,蓦然气闷,“嘉善,你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