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千秋是你们三个一手打造的,是刘阳活在世上唯一的见证,也是你未来唯一的陪伴,你自己想想清楚。”
“你凭什么?凭什么教训我?!”
“招晴,我们彼此敞亮一点,你手上有多不干净心里清楚,用不着我提醒你。那些家伙就算恶有恶报吧,死得其所,可姜利呢?我呢?他呢?你心里就没一丁点愧疚吗?我凭什么,就凭你现在还活着。既然没死,就好好地守着万古千秋忏悔吧。”
“你……你去哪儿!”
舒意心想,她去哪里何必告诉她?可她还是说了:“海边,我去海边了。”
之后她离开了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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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意在登船的时候想起那一晚——
“你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墓地应该选在哪里。”
“想到了吗?”
“嗯,靠海,能听见连绵起伏的海浪声,看见海鸥低飞,偶尔会下暴雨,大多数都是晴天,沙滩细软,天空明亮,空气香甜……最重要的是,那里诞生了尊贵的你。”
他要在她诞生的地方长眠,她要去他长眠的地方生活。
可她那个时候太小了,记不清金原带李榕桉去生产的究竟是哪一座海岛,但想必不会离西江太远,她可以一座座岛屿找过去。
海边乡民热情,开船的大叔大多好客,听说她来这里找人,都热心地打探对方的外貌特征,说看见了就告诉她。她每周会出一次海,不远,就在海上漂两天,然后回到岸上,继续等,如是反复一两个月,如果始终没有他的踪影,就会去下一个地方。
每到一片岛屿,她也会登岛住两天。海边天气变化大,前一秒还是晴天,后一秒可能已经暴雨如注,有时候甚至来不及穿鞋,急急忙忙跑回山上的酒店雨就停了。可只要她抱着侥幸的心理留在原地等待,这雨就跟下不到头似的,等了又等就是不放晴,无奈只好淋着雨回酒店。
每次都是不同的落汤鸡造型,几次之后酒店的人也认识她了,看见她就发笑,却也好奇她为什么是一个人?为什么总是去海边?
舒意不擅长跟人同行,或者说是内心抵触,不想再经历告别了,干脆一个人停留,一个人离开,也不怎么跟人说话,很多时候就是独来独往,夜里也不怕,身上揣着一只绿色口琴,胸间别着一棵牡丹袖扣。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惊涛骇浪间还能听见曼妙悠长的《月亮河》。
他们都说她看起来就有故事,可她的故事谁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承载着说不清的愁思,灵魂与日月同行,身躯单薄,意志坚定。你看着她,往往会觉得她身上有种悲伤与明亮所协调的美。
原本矛盾的特质,在她骨子里得到溶解,陌生的人愿意对她微笑,她也愿意温柔以对,可她始终只有一个人,这不免让人感到困惑,又心生怜惜。
入冬之后,许多小岛将要关闭。暴雨夜的前夕,舒意一个人背着气瓶来到海边,天与海交接在黑云之中,她戴好面罩,穿好脚蹼,凝望着无边无际的海,忽然一个翻身跃入海中。
她在不久之前才学会潜水,恶劣的天气并不能让她享受到海下的风景,反而会将她带入深不可测的秘境。潜水最大的忌讳是一人行,大海的未知往往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在顷刻间失去生命。
她跳下去的瞬间海浪拍打过来,瞬间就带走了她的气瓶装备。她睁大眼睛,看着呼吸嘴被冲走,一秒之间就失去了踪迹。她拼命地往上游,一股来自自然的无穷力量却将她往下拽。
海水不断往她胸腔挤压,灌入口鼻,她的腿渐渐失去知觉,臂膀也没了力量,就这么随着海浪下沉,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先生,请离我的小姐远一点。”
“大概过去同小姐献殷勤的男士太多,令你难免怀疑我别有用心。我仔细想了想,倘若一定要别有一番用心,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七禅想同守护美丽的花儿一般守护您吧。”
“这趟列车由1960年至2010年不间断行程4200多万公里,往返行走的里程相当于绕地球1000多圈,而我数百年间寤寐思服,夜不成眠,走的又何止万万公里。
为什么呢?为了等你啊,小姐。”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每当我做好准备背弃所有时,就会出现那萤火般微弱的光芒,让我像一个瘾君子日日夜夜为这缥缈的希望活着、活着,活着度过数不清的厌弃的岁月。可当我终于不再厌弃它时,它却忽然告诉我,我命不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