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弄好,徐横舟还没有回来。
我站在客房里找徐横舟存在的痕迹。电视机旁边的桌子上有他的随身包,而他换下来的那套三温暖的横条纹衣服,此时正躺在我那张靠近墙边的床上。两张床上的被子都有点凌乱,我站在客房里也有点凌乱。到底那张才是我的床,我已经搞不清了。
抬头看窗,才发觉窗帘还是拉着的。双层的窗帘,一层是不透光的棕色丝绒布,大约是看我还在睡觉,徐横舟只把这层不透光的布拉开了一条缝,外面还有一层白色的窗纱,有一扇窗户肯定是开着的,因为那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窗纱正在那条缝隙里翻飞。
我走过去拉开了窗帘,把窗纱也扯开,才看见外面是个阴天,好像还在下雨。这种天气让人搞不清现在是几点,但我刚刚已经看过手机了,已经是八点多了。
换了平常,这个时间我应该正在去往工地的路上了,肯定是因为下雨,徐横舟才没有叫我的。老天爷你真是太体贴我了,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我纠结着要不要给徐横舟打个电话,问问他去了哪里,也通知他一声我起来了。但纠结了一会儿,我就决定还是等他自己回来。他肯定也不会走远,应该不久就会回来。
看着两个惨不忍睹的床铺,我决定把它们整理一下,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吧。被子铺铺好,徐横舟的三温暖衣服给他叠叠好,我就顺便打发一下时间。
正在叠着他的衣服,我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嘀”的一声,那是房卡开锁的声音。
我立刻大刀阔斧地把他的裤子折了两折,然后就和已经叠好的上衣搁在一起,送到他的床上。床铺已被我整得像没睡过人一样,一片平整洁白之中,那套褐色的横条纹衣服一搁上去,顿时就显得很醒目。
我抢在徐横舟开门走进来之前,又把那套衣服的位置挪了几挪,床尾不太好,万一他要坐呢,还是床中吧,太中也不好,靠边一点吧。
来不及了,随便放着吧。
两、三秒的时间里,我把那套衣服挪了几挪。早知这样,刚才叠那件上衣的时候,我就应该动作快一点。可是想着这个衣服是徐横舟穿过的,那种叠在手里的感觉,真是太不寻常,于是不知不觉,就叠了太久。
等我直起身的时候,徐横舟也已经走了进来。我镇定自若地站着,一定要镇定自若,我告诉自己,哪怕我心里乱成了一团草,我也要镇定自若,我告诉自己。
他大概一进门就知道我已经起来了,因为窗帘已经全部拉开了,走到里面,一见我,他就很自然地来了一句:“起来了?”
那种语气和神情,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我视死如归地回答:“起来了。”
语气大约太铿锵了,徐横舟的目光才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我视死如归地与他对视着,死就死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我觉得徐横舟笑了,但是他脸上分明是巍然不动。但我还是觉得他笑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徐老师,你想笑就笑嘛,干嘛憋着,那会有内伤的。
但他憋得很好,一转脸就问:“刷牙洗脸了么?”
“刷了,也洗了。”我还是视死如归地回答。
“哦。”他点一点头,转头看向窗外,“昨晚下了蛮大的一场雨,我刚到楼下走了一圈。”
难怪他肩上像是有几粒雨点,额头上也像是有点微湿。但是,他说什么……昨晚下了蛮大的一场雨……我一点都没听到啊。我别过脸,无法直视自己。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已经移形换位,到了他的床上,那么,那个时候他在哪里?
简直是不能想,一想我就想拿块遮羞布把自己的脸盖起来。
“我和你们王老师也联系了一下,今天不用开工,我们不用着急,可以慢慢吃了早饭,晚点再回去。”
妈蛋啊,他比我镇定多了,还在若无其事地说话。和他一比,我最多是菜鸟级,他肯定已经博士毕业了。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博士毕业的。
我觉得我跑到他床上的这件事情不说清楚我简直会死不瞑目。不能这样蒙过去了,心照不宣地做傻瓜,我做不到。心一横,我就问了。
“徐老师,昨晚……”
果然,只要我开个头,客房里就一片安静。过了几秒,徐横舟才回答我:“昨晚,你起夜之后,走错了床。”
客房里又安静了几秒,我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是不是喝醉了啊哈哈哈哈哈……”我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了,就让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一直到底吧。
徐横舟也是神色不变,“可能是吧,米酒也是酒,后劲还很大,我本来想提醒你的。”
“我以前经常喝这种饮料都没事的,昨晚……我不是故意的。”笑过之后,我得让他知道,我不是故意喝醉了骚扰他的。
“我知道,昨天情况特殊,你出了很多汗的。”还好他相信了我。
别过脸,我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问出另一个问题:“徐老师,那昨晚……我有没有骚扰你?”
他离我太近,以至于我能看清他眼神的变化,如果眼睛是大海,或是夜空,那他的瞳仁就是很深的黑色,我看见那个大海翻滚了一下,然后他看着我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还好。”
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还好就是有了!!也就是说他承认我有骚扰他了。
我很想问他一声,徐老师,你为什么一定要说实话,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讲事实讲证据、还原原始的真相是你的操守,但在这个时候,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的小心灵么?
亏我还能抬着脸镇定地看着他。
我木着一张脸说:“那徐老师,对不起了,我可能搞错人,我昨晚做梦在和我的小伙伴打架,哦,我小伙伴是个女的,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同伴,打完了我们两个非常后悔,抱在一起哭,我可能把你当成她了。我骚扰了你哪里?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地方有涉及到吗?”
徐横舟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每每诧异的时候都会微微地睁大眼睛。我很爱他这时候的样子,没办法,就是说不出的喜欢。
“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地方?”他说。
我早就知道他是不混网文圈的,只好说的直白一点,“我是说,我动了你哪里?”作为罗佳佳的室友,我已经学到了90后妹子的彪悍。
他表情不动地看了我几秒,“你没动我哪里,我全身都很安全,你只是……”
“我只是……什么?”
他又停了几秒,“我很安全,请放心。”
我替自己默哀了几秒,已经没脸追问了,只能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徐老师。”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过了几秒我才明白过来,他好像还在等我说话。于是我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徐老师,喝酒害死人,你看艾平芳子,喝醉了就大劈叉,我喝醉了就走错了床,以后我戒酒了,米酒也不喝了。”
他却说:“也不用因噎废食,我以为你那句对不起后面应该跟另一句话的。”
我愣了一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