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用qq戳了一下唐笛灵,果然她回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没有劝我哥?”
一听这个问题我就心力衰竭,劝得了么,这全靠唐人杰自己的觉悟啊。但我不能这样对唐笛灵说,否则她会立刻连课也不上了,我说:“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唐笛灵说:“怎么复杂?”
我说:“等你回家的时候,我再和你好好说。”
把一些该回的信息回完,早饭也吃完了,我妈也骂完了我,她今天骂我的主题是“吃个饭也抱个手机”,反正我也习惯了,和我妈在一起,就是一天三顿准时挨骂,我已经免疫了。
然后我和我妈就收拾收拾东西,我妈开着车带着我直奔医院。
抽血,化验。很熟悉的流程,就是需要排队等待。在主治医生的门口,我等着护士叫到我,在我前面至少还有五、六个人,我抱着手机正在玩保卫萝卜,忽然画面就被弹掉了,一个不认识的手机号码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恼火死了,游戏被打断了。搞不好这还是个推销电话,什么“请不要挂掉你的电话,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然后就让我去买房子,或是买保险。但想了想我还是接了,万一真是找我的电话呢。
一接就中奖了,还真是找我的,而且竟然是袁琳。然后我想起来,昨天在美术馆,我只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她,但是,我却没有要她的号码。从这里,是不是也说明了,潜意识里,其实我是不太想和袁琳来往的。
这个电话来的意外,又不意外。昨晚在徐横舟的父亲家里见到她以后,我就觉得,袁琳早晚有一天会找我的,只是这么快,让我想不到。我站起来走到旁边人少一点的地方接起了她的电话。
“左晨,你在哪?”一接起来袁琳就说,“你有空么,我想和你见一面。”
倒是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我略微怔一下,说:“我现在正在医院,要见面的话,可能要晚一点。”
她说:“医院?你生病了?”
我说:“一点小毛病,看一下就好了。”我不想和她多啰嗦,就直接答应了下来,“你说个时间地点吧,我来见你。”
她说:“你在哪个医院,我来接你吧。”
我还真没想到,袁琳这么急切地就要见到我,我想了想,见一面这件事是跑不掉的了,见见就见见吧。等下也就是抽一管血,化验结果当天又拿不到,我估摸了一下时间,就说:“要不一小时以后,你到xx医院门口来吧。”
袁琳说:“好,那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我们俩就这样约好了。
一个小时以后,我把我妈先打发了回去,然后我在医院门口坐上了袁琳的车。她娴熟地倒车,调了个头,就说:“我们俩一起吃个饭吧。”
我看了下仪表盘上的时间,还不到十一点,我早上吃的也没消化,但我知道袁琳找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饭,我说:“好吧。”
半小时以后,我们俩就坐在了一间很适合说话的连锁西餐厅里。
穿绿围裙的服务员给我们倒了两杯柠檬水,袁琳问我:“你吃什么?”
我说:“我不饿,你随便点一份吧。”
她说:“要不来个蛤蜊意粉吧,配一个汤。”我说好,随便吧,她就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餐桌上就剩下了我们两人,袁琳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说:“左晨,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她想和我谈的,和我想跟她谈的,是不是一样的内容。
她还是端着柠檬水在喝,不一会儿,柠檬水就只剩了半杯,也许袁琳挺渴的,我想着。
“我零八年的时候,就认识了横舟的父亲。”她终于把杯子从她的嘴边拿开了。
“当时是别人介绍我给他父亲做模特。我一直要努力打工养活自己,给画家做模特是一个不错的工作,虽然有时候要脱衣服,但收入挺高的。后来我就跟着他父亲出了国。”
我没想到我们俩的谈话是从这里开始的,也没想到袁琳这么坦率,几句话,就等于承认了她和徐横舟父亲的关系。事隔很多年之后,我又一次对她刮目相看。只有聪明人,才会知道在事情掩盖不了的情况之下,不如自己坦白了。
毫无疑问,袁琳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或许是说到了做模特要脱衣服的事情,袁琳低头笑了一下,笑容像是很苦涩。
我脑子里就出现了唐人杰说的那句话:“她很可怜。”还有唐人杰说这话时的样子。那个傻叉,是不是就是这样被蒙住了眼睛。是的,她真的挺可怜的,别说唐人杰了,就连我,此刻听着袁琳的这些话,都会涌起深深的同情。
我还在想着唐人杰,在心里寻根逐源地为唐人杰对袁琳的滥情找着理由,却突然听见她说:“我叫徐横舟横舟,你介意么?”
我们俩对视了几秒,我就说:“那是你的事,你叫他什么,我管不着。”就算我介意,你能不叫么?
袁琳却说:“但是横舟把你领到家里来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他从来没带女人回来过。”
我就看着袁琳,刚刚她还在说徐横舟的父亲,这一下就从父亲跳到了儿子,是几个意思?
袁琳接下来的话给了我解释:“从零八年到现在,我从认识他父亲,就认识了他,在国外的时候,有时候我们还是住在一个家里的,他父亲喊他横舟,所以我也习惯了喊他横舟,一时之间我也改不过来。”
她看着我说完了这些话,而我也表示听懂了,我做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随便啦。”我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你了解他么?”袁琳却突然又说。
我认真地看着她,然后向她请教:“怎么样才算了解?”
她的神情已不像一开始那样苦涩,也不像以前那样温婉,或许此时此刻看着我的袁琳,才是真正的那个的袁琳。
她对我说:“你不知道他多有才华,他去搞考古,真是埋没了他。”
餐桌上的空气有几秒就凝滞不动了,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隔了几秒,我才说:“哦,还有呢?”
可能是我的反应让袁琳很不满意,也许在她的想象中,我应该是一脸惊讶的样子。她的语速微微地变快了,“昨天你也看见了,他们父子之间有矛盾。”
她停了停,等我默认了这种看法,才又接着说:“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很深,我也不瞒你,横舟一直认为他妈妈是被他爸爸气死的,所以对他父亲,他一直很冷淡,也一直是抗拒的态度,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去学了考古,但考古真的埋没了他。”
我觉得她说的有点不对,虽然有些事情在听了这些话之后我明白了,比如林教授和潘奶奶为什么从来不提他们的女婿,甚至连我外公,和林教授的关系那么好,他也不知道林教授的画家女婿叫什么。直到一天之前,我才知道他父亲叫徐沅一。
但我还是指出了袁琳话里的错误,我说:“我记得,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是考古专业三年级的学生了,如果他是因为母亲的去世,想和他父亲作对才去学考古的话,那时间好像有点对不上吧。”
袁琳就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以前你就认识他?”
我点头,“是的,我老早就在我外公家里见过他,我外公,我原来给你说过吧,也是搞考古的。”
袁琳看着我,脸上最后一丝温婉的笑意也没有了,她说:“就算你认识他很早,你也还是不了解他,他在国外这么多年,你有见过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