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五个韭菜盒子

今年的收成不错，等交了公粮以后，按工分分粮食吴家分了不少。崔荣梅见到粮食入了地窖心里开心，见三个小孙子围着她要吃韭菜盒子，她也就应了。三个孩子懂事儿，光是他们捡的那点儿麦穗也够吃一段盒子了。

在吴家要是包饺子蒸包子拌馅儿全都是吴红儿的，做韭菜盒子也不例外。先在院子里割了一大把韭菜洗净切碎，打了三个鸡蛋，家里没有虾皮，但是却有点儿木耳，吴红儿也准备了一些便开始拌馅儿。看着三个鸡蛋打下去，崔荣梅就是一阵肉疼，再看女儿到的那些油，她心都疼了。 “你这败家闺女，怪不得都说你拌的馅儿好吃，糟蹋了这么多好东西能不好吃吗？”

不过她也没再说别的，她都念叨好多遍了，但是这丫头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她都习惯了，总归也不差那三个鸡蛋和一勺油。吴红儿拌馅儿，崔荣梅便和面，舀了几碗白面又和了一半儿的玉米面，没办法人太多，就算是刚分了麦子下来也不能敞开了劲儿的吃。别人不说，光是家里的三个儿子就能吃满满一大盆子韭菜盒子。等面和的差不多了，崔荣梅则开始烧火。

在锅底放了一点儿油，吴红儿开始炸了。做盒子，烧火和炸都是十分讲究的，火太大容易糊，炸的人手脚不利索也容易糊。吴红儿的三嫂因为大着肚子的原因，就在一旁干些擀皮，包盒子之类的活儿。至于大嫂和二嫂因为今天家里刚分了粮食的原因，现在都回去收拾粮食了，估计得过一会儿在过来。

或许别人会觉得这么算吴红儿三哥家里一定会吃亏，毕竟就算两个老人再能干也搁不住一大家都在这儿吃的。实际上陈香枝是最爱掐尖要强的，她占别人的点儿便宜容易，要是别人占她的可就难了。要不然吴红儿给三个侄子做个蒸蛋也不会偷偷摸摸的。

就像是今天这种情况，如果王荣花和高桂棉不拿点儿什么东西过来，陈香枝可不会就那么算了的。

果然到了吃饭的点儿，王荣花和高桂棉就来了，她提了两斤猪肉，村里不像是城里吃个肉啥的还得凭票买，如果同村的有人家杀猪，也能买点儿解解馋，或者用粮食换也行。粮食在这个时候可是硬通货，不仅能换猪肉，水果，鸡蛋，豆腐通通都能换。

今天也是巧了，村里有一家这几天要娶媳妇，杀了一头猪，准备吃一半儿卖一半儿，正巧被王荣花赶了个正着，她就割了两斤过来。农忙的时候一直在婆家吃饭，割两斤肉也说得过去，王荣花是家里的大嫂，她不爱为一点儿蝇头小利跟老三家的吵。再说家里的两个孩子平时都是婆婆和小姑带的，就算不看着妯娌也得看婆婆。

相对于王荣花的两斤肉，高桂棉拿的东西就不怎么出彩了，她拿了十五个鸡蛋过来。鸡蛋供销社里收购是六分钱一个，十五个也就是九毛钱差不多。但是如果去城里私底下卖了就不只是这个数了。因此十五个鸡蛋，不多但也不少。

妯娌俩来的时候，吴红儿炸的第一锅盒子已经出锅了，身边三个小毛头正扒着吴红儿的腿要吃。怕烫到孩子，吴红儿把盒子放到碗里给他们放到堂屋的桌子上让几个小的趴着吃。

陈香枝怀了孕现在正是嘴馋的时候，她见三个孩子吃自己也开始流口水。见王荣花和高桂棉来了便赶紧说道：“来，大嫂替替班儿，我都馋死了。”陈香枝虽然斤斤计较了点儿，但是人却十分直爽，有啥说啥。就像是现在她想空出手来吃东西便直接说了，不会像别人那样找些累了啊，肚子不太舒服啊之类的理由。

王荣花把手里的肉放到案板上，又洗了一把手接过了陈香枝的活。高桂棉也洗了洗手上前帮忙，她笑着说道：“咱们红儿这个手艺真是绝了，你看这盒子炸的焦黄酥脆一点儿都不糊。我就不行，我们家新设和南南没少跟我抗议嫌我做的不如红儿做的好吃。”

见王荣花和高桂棉拿的东西都不差，尤其是王荣花还拿了两斤肉过来，陈香枝心下满意，吃起韭菜盒子来也格外开心“不仅如此，红儿调的这个馅儿一般人也调不出这个味儿来。唉，就是不知道咱们还能吃几次了。”

“这有啥，咱们以后一大家子都去安平庄吃去。”王荣花笑着说道。吴红儿刚应了胡家的亲事现在就被打趣了。

“对，据说胡家那院子敞亮，咱们一大家子去也盛得下。”高桂棉也笑着说道。

见闺女有些不好意思了，崔荣梅便说道：“你们几个当嫂子的没个正行，都过来打趣红儿，小心他以后拿扫帚把你们赶出去。”

“娘，你怎么也跟着嫂子他们乱开玩笑呢。”吴红儿跺跺脚说道。农村妇女说起话来可是十分开放的，穿过来这么久了吴红儿还是动不动被羞得面红耳赤的，毕竟以前就她那副身体状况，屋子都出的少，谁也没那个心情跟她开玩笑。

“好好好，不说了。老大家的从哪买的肉啊，看着挺新鲜的。”崔荣梅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王三婶儿家不是要办喜事儿吗，今天杀了个猪，正好被我碰上了，就割了两斤。”王荣花说道。

“哎呦可不是，前几天你爹就跟我说了让我记着割两斤，这两天事儿一多，我都给忘了。正好看着还挺肥的，还能耗点油儿。”崔荣梅一拍脑袋说道。麦收辛苦了那么长时间，现在终于全都忙活完了，吴栓子就想给一家子改善改善伙食，不过村里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猪肉的，一般都是谁家要杀猪就会提前露出个口风来大家才会上门买，吴栓子提前几天就交代给崔荣梅了，结果一忙，崔荣梅就给忘了。正好让王荣花给赶了个巧儿。

“看来王家的这个猪不错，要不我再去割点儿？。”看见肥油这么多，崔荣梅也动了心思，家里的油不多了，正好可以炸点儿荤油。这时候可不是几十年以后瘦肉贵，肥肉没人买的情形。现在人们肚子里油水都少，大家都爱买肥肉。

“别去了娘，三婶儿家的那个猪虽然不小，但是去买肉的挺多的，估计是麦下（收完麦子）刚过，大家手里松快了，我去那会儿剩的就不多了。能买到这块儿好肉，还是脱了咱们红儿的福。”想到胡国栋把这块儿肉割给自己以后被人打趣的满脸通红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三婶儿家的猪是国栋帮忙杀的，见到是我，他就给挑了一块儿最肥的割。你们是没见他的那张脸被人打趣的红成什么样子了，他本来有点儿黑，脸红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最后他的脸都涨成猪肝色了，红通通的谁都看出来了。可把我乐坏了。”王荣花把刚才的情况一说，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这里吴红儿也忍不住一乐，她眼前几乎都能出现胡国栋那张黑红黑红的脸了，手下一个不稳，本来炸的金灿灿的韭菜盒子瞬间就糊了一小块儿。

“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别人不说就你三婶子那张嘴就能让他脸红的说不出话来。”崔荣梅说道，这农村妇女开玩笑可是十分厉害的。不过想到胡国栋现在就跟自家亲，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出来。不过倒是把出去买肉的心思又打消了，就算是肉还剩着她也不能去买了，如果真去了说不得就要说她去占便宜了。

增加了几个人，满满一大盆子的韭菜盒子很快就做好了。崔荣梅又煮了一锅粥便准备开饭，至于肉现在她是不准备吃的，怎么也得她炸了油再说。

犹豫再三，崔荣梅到底让吴新会用油纸包了五个韭菜盒子给胡国栋送过去了，不管怎么说都知道他来村里了，家里又正好做了这个。但是把他叫来家里吃饭吧，俩孩子连门都没认呢，现在上门又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干脆给他带几个韭菜盒子回家吃算了。

吴家人在这热热闹闹的开始吃饭，胡国栋攥了攥手里的油纸包也骑着车子开始往家走。杀猪在村里可是大事儿，能杀的人不少，但是杀的好不好，会不会糟蹋东西就得看人了。胡老屠是整个公社里技术最好的，一般人都会请他去杀。这两年胡国栋也开始接他爹的班儿，如果胡老屠走不开就他去。不过今天他爹可没什么事儿可干的，但是仍旧被他抢了活。无他，因为要来蟠桃村，来的路上他就想着要是万一能见到吴红儿呢，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是他还是来了。

虽然最后也没见到，但是他摸了摸挂在车子前面的纸包，他觉得这趟挺值得，这可是红儿亲手做的。相对这五个韭菜盒子，旁边王家送的那几根猪大骨和他买的那两斤猪肉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了。仅仅是两斤肉，哪能跟未来媳妇新手做的吃食比。

☆、第9章 藏私

胡国栋回家把猪大骨和两斤肉递给他娘，手里的油纸包却攥得紧紧的没撒手。

李桂兰没多想，十分平常的说道：“手里拿的是啥，不是说不让你乱买东西吗。”虽然家里条件不错，但是李桂兰平时也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见到那油汪汪的油纸包还以为胡国栋又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今天三闺女回来了，要不是如此，她也舍不得又买两斤肉。农村里十天半个月开一回腥就不错了，隔三差五的吃肉，搁谁家也吃不起。

见胡国栋紧紧攥着那油纸包不撒手，李桂兰才有些奇怪的说道：“你小子干啥呢？还不赶紧把东西放下，去洗洗，休息会儿就该吃饭了。一会儿我还得把这几根骨头炖上。这王家也真是小气，你看这几个骨头刮得多干净，连个肠子都舍不得给，就拿这么几根破骨头打发了。”李桂兰看着手里几根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说道。

胡国栋和胡老屠平时帮着杀猪，乡里乡亲的当然不会收钱，但是杀猪的人家也会给点儿东西意思意思。肉当然舍不得给，有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肉，但给两根儿猪骨头或者给个猪大肠，猪内脏啥的还是挺平常的。因此李桂兰练就了一手做猪大肠和猪内脏的好手艺，就是骨头汤熬得也特别好喝。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年底下胡老屠做的压猪头和卤猪耳朵那才叫好吃呢，能吃的你停不了嘴。年底下也是胡老屠最忙的时候，经常有人过来让他过去帮忙。

“娘，你把那两斤肉给三姐和二蛋大妞做了吧，这个是红儿家给的。”拿着油纸包，胡国栋略显扭捏的说道，还是红儿亲手做的，这句话被他咽了下去。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胡国栋还是特脸皮厚的想吃独食儿。

“哎呦，你这臭小子还跑到人家吴家去了？”李桂兰张口骂道，这还没认门呢贸贸然的上门是个什么样子，别让人家说自家不懂事儿。虽然知道儿子今天抢了他老子的活是个啥意思，但是没想到这臭小子胆子这么大。

“没，是她嫂子来买猪肉看见我了，等我走的时候给我拿了几个盒子。也不是啥稀罕玩意儿，那不是拿回来肉了吗，你给我三姐和孩子们做了，孩子们肚里都没荤腥。”胡国栋面上一派正常的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韭菜盒子多难吃呢。

“还学会吃独食儿了，拿来给我瞧瞧。”李桂兰见这傻小子一本正经生怕她抢了他的油纸包的样子，倒是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扯过胡国栋紧紧攥在手里的油纸包打开看了看，炸的金灿灿的手艺倒是不错。

“好了，好了你这个臭小子，给给给，拿回去吧。以后你别吃老娘做的饭。”见胡国栋生怕自己他的，李桂兰一把塞进他手里然后装作十分生气的样子说道。

“嘿嘿，”胡国栋笑了两声，把油纸包拿到屋里放好了才出来讨好他娘道：“我三姐和两个孩子呢？”

“你爸带着他们去买豆腐了，唉，你三姐这日子过得也是难。”提起这个三闺女，李桂兰就是操不完的心。虽然一连串的生了五个闺女难受，但是李桂兰和胡老屠却没像旁人家一样把闺女当成赔钱货看待，几个女婿都是精挑细选的。尤其是后来生了小五的时候，两口子连给小五招赘上门的打算都做了。不过后来胡国栋出生，这个打算没成形。

说起来胡老屠给五个闺女找的女婿都不差，老大胡桃儿就嫁在了本村，挑的是情理殷实的人家，胡桃儿的丈夫也老实能干，胡桃儿的老公公还是安平村生产队的队长，自幼就跟胡老屠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胡桃儿嫁过去第二年就生了一个胖小子，自此算是把身板立稳当了。再加上胡老屠时不时的帮衬两把，嫁过去这么些年，胡桃儿孩子都生了三个了，还没受过一次委屈。再加上她又厉害，现在就是她婆婆也不敢给她弄难看。

老二胡杏儿长得是家里最好的一个，嫁到镇上去了，她女婿还是供销社的。当初这门婚事不知道让多少人眼气。不过胡杏儿虽然是个村里姑娘，但是把她男人捏的牢牢地，每个月的工资得全部上缴，现在小两口也有两个孩子了，再加上又没跟公婆在一块儿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