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海见后路已断,反倒冷静下来,令江匪们不再和对方缠斗,对林纯鸿说道:“说吧,你需要什么才肯放掉我大哥?”
林纯鸿面带笑容,回道:“我就需要你大哥这个人,能带上你们兄弟当然更好!”
赵和海以为林纯鸿就是想拿他们邀功请赏,高声骂道:“狗官,想拿我们弟兄的血升官发财,没门!老子就是只剩一口气,也要和你斗个你死我亡!”
林纯鸿的话张兆听懂了,再说刚才林纯鸿完全可以杀了他,却手下留情,肯定有所图谋。便对林纯鸿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都依你,不过你得放我的兄弟们走!”
“可以,这没问题,但除了你,赵和海和李蒙申必须留下!”林纯鸿从张道涵那里得知,这兄弟三人原先是水军,便想召入麾下。
赵和海正痛心于不知李蒙申死活,见林纯鸿如此欺人太甚,厉声喝道:“我们兄弟刀口上舔血多年,杀人如麻,早就只欠一死,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正说着,且见周望带着一百多人,押着李蒙申从后而来,李蒙申走得一瘸一拐,显然腿已经受伤。赵和海见状,扔下朴刀,叫道:“罢了罢了,大哥二哥被擒,我也不独活。兄弟们走吧,我们三个留下了。”
周望见众江匪还犹犹豫豫的,叫道:“想走的就放下武器,抱头蹲着!”
只听见哐当一声,一个江匪的朴刀掉在了地上,江匪见有人带头,便纷纷扔掉武器,抱头蹲下。周望走到林纯鸿旁边,凑到耳边,悄声说道:“得让赵和海走,否则江匪一盘散沙,反而不容易收服!”
林纯鸿幡然醒悟,立即说道:“赵和海,你带着其他兄弟走,你大哥二哥暂时先住这里,我和他们喝喝酒,亲近亲近!”张兆就在林纯鸿旁边,将周望的话听了个大概,这下才放下心来,思虑片刻,对赵和海说道:“三弟,你带着兄弟们走,准备好银两,准备赎回我和二弟!”张兆这番话也算用心良苦,情知赵和海不愿扔下二人独自求活,只好诈称林纯鸿是求银两。
赵和海无法,只好带着剩余的兄弟凄凄惶惶的离开,林纯鸿也不拦着他们。
林纯鸿等人将张兆和李蒙申押回货栈,只留下周望等核心人员,开始审问张兆和李蒙申。
林纯鸿端坐在椅子上,盯着张兆也不说话,把张兆弄得莫名其妙。张兆忍不住说道:“今日被捉,难逃凌迟,还审什么审?”
林纯鸿微微笑了笑,从案台上拿出一张纸,念道:“崇祯元年九月初三,兵部职方司主事余方海等三人被杀;崇祯元年十二月十五,湖广荆门府推官冯义道等八人被杀……”
林纯鸿一项项念下去,念到最后,加上一句:“果然得判凌迟处死。”
张兆咬牙切齿道:“只恨没有杀掉杨一仁。”
“杨一仁犬豕耳,何必纠缠于他?杀之无益,不杀也无害。”
“说这么多干什么?你把我送到荆州府,估摸着你可以升官了,我想想看,你会升到什么官职呢?现在是从九品,还是买来的,估计得升到九品,嗯,不错,可以当一县之主薄或者典史!”张兆的话不无嘲弄,让周望等人忍不住生气,周世亮上前,用脚踢着张兆的膝后,说道:“叫你胡说八道,跪下!”张兆站立不稳,单膝着地,继续说道:“升了官后,就可以去攻打吴敢了,然后被吴敢杀掉!”
这话终于触及了林纯鸿的痛点,他的胸口不停的起伏,忍不住拔出朴刀,指着张兆咆哮道:“你以为吴敢能多活几日?老子现在就杀了你,明日就将吴敢碎尸万段!”说完,便向张兆砍去。周望见状,立即拦住林纯鸿,说道:“张兆现在就想让你杀了他,别冲动!”
林纯鸿听了,好不容易按下内心的怒火,淡淡的说道:“辱及先人,犹如泼妇骂街,男子汉当不屑为之!”
张兆见林纯鸿片刻便压下怒火,心里也暗暗佩服,又说道:“我反正死路一条,只是有个疑问,你现在做生意日进斗金,何必做巡检这个狗屁不如的芝麻官?”
“我做不做巡检不关你事,我现在给你指一条生路,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做事,我就保你和你的兄弟不死。”
“你需要我跟着你做什么?”
“长江水道不靖,对我的损失你心知肚明。所以,只想让你帮我维护水路的安全。”
李蒙申腿受伤,现在正委顿在地,听闻林纯鸿放他们一条生路,便说道:“不知道林老板怎么保我们兄弟不死?”
“你们杀官太多,招安是不太可能。你们可以改名换姓,在枝江落个籍,这个我完全可以办到。”
张兆心念百转,他早就想寻个安稳的所在度过一辈子,跟着林纯鸿没准能满足这个愿望。但是他对林纯鸿还有点不信任,不敢相信他能遮护自己。于是他说道:“林老板的诚意我们兄弟们也明白,否则林老板也不会跟我们废话。只是我还是有点不太确信林老板能护得住我们。”
林纯鸿大度的说道:“这个好办。你们可以继续做你们的水匪,只要你们不截我的货物,随便你们。但是我提醒你们,别看现在荆州府拿你们没办法,但你们的案子是通了天的,一旦朝廷发了狠,你们是无法逃脱的。再说古往今来,哪个水匪出头了?杨幺当初在洞庭湖闹得那么大,还不是被岳爷爷给剿灭了?我现在可以放你们走,等你们想通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这话让张兆和李蒙申吃惊不已,问道:“真的放了我们?”
“当然。你们要继续做水匪,我不管,但要是截了我的货物,别怪我不客气。别看现在我在水上把你们没办法,你就看看外面的木材,我可以造多少船只?现在的流民一招一大堆,你能对付得了我吗?”
张兆还是不能下定跟着林纯鸿的决心,他当然知道当水匪肯定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但跟着林纯鸿就是好的选择吗?
林纯鸿见张兆迟疑不决,下令道:“给二位松绑,好酒款待,让他们走。”
张兆也不可客气,吃了酒肉后,便和李蒙申离去。他还想再看看,跟随林纯鸿到底有没有前途。
对于林纯鸿如此处理张兆,周望等人都有些将信将疑,甚至提出,张兆狼子野心,即便收服,对眼前有利,以后也是祸患。林纯鸿不同意这个看法,认为张兆只要回来,肯定是真心诚意的,否则现在他完全可以虚以委蛇。在处理好张兆的事情后,林纯鸿抓紧时间和百里洲的田主谈论购买事宜,把每亩的价格涨到三两银子,大部分田主都爽快的签订了契约,至此,百里洲五万亩的耕地有将近四万亩落入了林纯鸿旗下。由于农户逃亡严重,许多土地无人耕种,只好抛荒在那里。
第二十四章 千里窥视
夷陵货栈目前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按照货栈管理规范,目前的货栈要进行大规模的改造:购买更多的土地,规划新的功能区,建造更多的房子,筹建酒肆……把林德绍忙得晕头转向,好在周凤和王二能帮上忙,倒不至于瘫痪。李崇德已经被林纯鸿调走,专事文案和调度等事。
“王二,我们需要的三十根栋梁准备好了吗?”林德绍擦着额头的汗水,问王二。
“我去了百里洲一趟,让郑总管答应三天之后一定运来。”王二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已经消失,显得有点稳重。
林德绍又问:“小凤儿,林老板说能调给我们多少银子?新购土地已经花了个七七八八,现在银子根本不够用。”
“我跟李秀才说过了,李秀才说要多少银子也没有关系,关键得按货栈管理规范上报预算,审核后就下拨。”周凤回道。
林德绍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认不了几个字,规范听是听明白了,但不知道怎么做预算,这个事情得你来做。”
周凤抿嘴笑道:“绍叔放心,这个交给我吧,但是我不知道雇佣工人时价大概多少,这个得你指点。”
“没问题,你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弄好预算好讲给我听听,然后再报给李秀才。哎,小凤儿,这不识字真还是个大问题,王二这臭小子学得比我还快,连兴儿都比我认识的字多,真是丢人。”
王二见说到自己头上,说道:“我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的,要不是爹死得早,没准我也是秀才。”
周凤狠狠的瞪着王二,说:“美得你了,夸你一句就得意,你算账一塌糊涂,连绍叔的一半也赶不上!”
也奇怪,周凤在别人面前就是一个贤淑少女,而在林纯鸿和王二等人面前就是一母老虎,让人忍俊不住。王二伸伸舌头,做出一个鬼脸,不再说话。王二现在很惬意,不收保护费,做起来生意,现在街坊邻居也渐渐不怕他了,偶尔有大胆的人还和他开开玩笑,平常的一些店铺老板还尊称他王老板,他现在享受这种感觉,也很珍惜现在的生活,见识字很重要,便和林德绍等好几个人一起学学识字,过得充实,心里也踏实。
虽被周凤斥责,但王二也有分寸,该说的还得说:“林总管,李兄弟说这几天有三个鬼鬼祟祟的人不停在工地边转悠,还找很多人打听我们货栈的事情。我担心三个人和麻绪有关,安排李兄弟跟了几天,好像又和麻绪无关,你看这事咋办?”
周凤一听,来了兴趣,说道:“三个人?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们带几个人先抓住再说!”
林德绍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妥不妥,他们也不一定想干什么,没准就是好奇,随便抓人不好。王二你派几个兄弟跟着便是,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