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成志道:“就是就是,看看林纯鸿,这次海商大会摆明了就是排斥闽人,虽说咱闽人压根不怕林纯鸿的打压,但心里总是不舒服!”
罗明接着说道:“排斥闽人倒也说不上,咱们闽人只来了三个,还不是大帅的安排?”
……
两人一句接一句,尽力发泄胸中的闷气。
陆岩敏见两人越扯越远,忍不住喝道:“都少说两句,大帅吩咐咱们过来看看,咱们就只管带着眼睛看,至于如何应对,大帅自有定算,容不得咱们说三道四!”
罗明和浦成志终于闭上了嘴巴,默默地想着心事。不多时,马车抵达码头边。
码头边喧闹无比,过万的民夫如同蚂蚁一般在码头边忙忙碌碌。码头北首,扩建工程接近尾声,赫然竖立着高达十丈的脚手架,脚手架还伸出长长的手臂,手臂上挂着巨大的铁钩。
“这有何用?”罗明忍不住惊呼道。
旁边适时传来解释的声音:“这是脚手架,用来装卸货物,非常方便,以往百余工人需要装卸十天的货物,使用脚手架后,二十个工人三天就完成了!”
解释之人乃杨一仁特意安排,总体意图就是向海商宣传邦泰的政策、解释一些奇巧淫技的用途。
“这……”三个闽商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下子愣在那里。
陪同人员微笑道:“以后三位可以前来广州装卸货物,既省钱又省时间,何乐而不为?”
说完,陪同人员邀请三位上船,前往长洲岛。
长洲造船工坊本有三个船坞,近期已经扩建至十个船坞,还有十个船坞处于规划之中,只看到测量人员在哪里比划来比划去。
浦成志暗骂道:“二十个船坞,小心撑死你!”
众海商对在造商船皆不留意,唯对一号船坞上的战舰产生了浓厚兴趣。
罗明忍不住心里发凉,颤抖着挤出几个字:“三层甲板、九十六门红衣大炮……”
浦成志的反应也差不多,“奶奶的,九十六门……林纯鸿在哪里搞到的火炮!”
陪同人员依然波澜不惊,解释道:“战舰舾装基本完成,正在油漆,估计一个月内就可下水。至于火炮,当然是自造的么!找红夷能买到这么多火炮?”
“这……”自陆岩敏以下,三人脸色苍白,造三层甲板战舰倒也罢了,居然连火炮也自产,郑芝龙真的有把握对付林纯鸿么?
三个闽人这么想,其他海商也彻底惊呆了。这些海商常年海上讨生活,经历的海战不计其数,有的海商根本就是亦商亦盗,岂能不知三层甲板战舰意味着什么?
一江浙籍海商居然兴奋莫名,大叫道:“红夷只有两层甲板战舰,林军门居然造出三层甲板战舰,绥靖南洋,指日可待啊,指日可待啊……”
这名海商喊出了大伙的心声,这些海商早就对西洋人的欺压忍无可忍,彻底控制南洋的呼声日益高涨。最初,海商无不把希望寄托在郑芝龙身上,料罗湾海战后,海商一度看到了希望。哪想到,郑芝龙根本无意驱逐南洋的西洋人,甚至对近在咫尺的热兰遮也视而不见,海商们极度失望。
现在,当林纯鸿展示出三层甲板战舰后,让海商们又一次看到了希望,已经逐渐熄灭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纷纷询问陪同人员:“不知林军门意欲东向还是南向?”
这话说得已经相当直白,等于在问是准备打郑芝龙还是打西洋人。
陪同人员的回答几乎一致:“林军门早已有安排,接下来几天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第一天的参观结束后,海商们基本形成了共识:林纯鸿会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海上的力量对比,如果不出意外,假以时日,郑芝龙万万不是林纯鸿的对手。
基于这点认识,海商们方才打起精神思索海商大会的目的,彻底将以前应付的心思丢到了瓜哇岛。
第二天,林纯鸿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让海商知道,他愿意充当海商的保护神。
当六百余海商挤满了会堂的时候,林纯鸿带着崔玉和杨一仁进入了会堂,堂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不过,海商们关注的焦点却不是林纯鸿,而是艳丽无比的崔玉儿。
“搞什么搞嘛,把自己的小妾展示在咱们面前干什么?炫耀小妾漂亮么?”罗明不无恶意地猜想着。
罗明孤陋寡闻并不代表粤籍海商瞎了眼睛,崔玉儿在广州一带活动了好几个月,要是他们不知道崔玉儿所为何事,那只能说明这帮海商一大把年龄都活在了狗身上。
这帮粤籍海商中,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海商将旗下的商船投了保险,难道今天的议题与保险有关?
且听见林纯鸿大吼道:“这是内子,估计在座的许多人已经知道,她还是三一社的老板!”
“哦?”惊呼声响起,不认识崔玉的海商完全没料到,如此艳丽的美人儿居然掌管着一个商业社团。
林纯鸿接着吼道:“我宣布,凡是在三一社投保的船只,皆悬挂邦泰令旗,凡有劫掠悬挂令旗者,邦泰海军将缪力剿灭,绝不姑息!”
一石卷起千层浪,“啥?投保后就能得到邦泰海军的保护?这不是真的吧?”广大海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问询陪同人员,以期得到证实。
整个会堂如同炸了锅一般,彻底失去了秩序,吵杂声几乎要超过炮击的声响,直欲掀翻会堂屋顶!
海商们集体癫狂,几乎把台上的林纯鸿忘在了一边。等到主席台上抬出一张三尺见方的白绸布时,方才停止吵闹,疑惑地瞅着白绸布,不知林纯鸿在捣什么鬼。
林纯鸿拿起一支毛笔,开始在白绸布上写字,“凡有劫掠悬挂邦泰令旗者,皆视为敌对,邦泰上下,当缪力剿灭,绝不姑息!”
写完后,林纯鸿拿起自己的印章,哐的一声,盖上了鲜红大印。
林纯鸿犹不满意,伸出右手食指,咬破后,在白绸布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林纯鸿”。
林纯鸿写完,厉声下令道:“悬挂起来,让每个人都能看见这个誓言!”
伴随着雄壮的乐曲,白绸布被悬挂起来,用鲜血写就的字眼触目惊心,让每一个海商都深切地体会到林纯鸿的决心。
会堂彻底陷入寂静中,林纯鸿趁机说道:“至于投保之事,诸位可询问陪同人员!”
说完,林纯鸿离开了会场,留下了杨一仁和崔玉儿与海商交涉。
此誓一出,林纯鸿对整个海洋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想将所有的海洋变为邦泰船只航行的通途。落到具体处,这无异于向郑芝龙宣告,再不取消令旗费,咱们就兵戎相见!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罗明、浦成志、陆岩敏哪能想不明白?他们的脑中一片空白,难道这么快两家就要打起来了?
实际上,三人也得给郑芝龙上缴令旗费,并接受郑芝龙的保护。要说他们心里有多愿意,那绝无可能。而在林纯鸿处,不仅能得到保护,而且当商船失事后,还能得到补偿,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三人几乎产生了立即投保、悬挂邦泰令旗的冲动。所谓的闽人归属感,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狗屁都不值。